“为什么?”江扩白了黎大福一眼,“你如果想逃离自己的家,首先得锻炼身体,有一了双好腿,到时候就能跑得过他们。”
“那如果他们有车呢?”黎大福被江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乐了。
“那你就要练成飞毛腿,比他们的车还要快,直接冲出地球,他们就找不到你了。”江扩憋着笑答道。
“哈哈哈哈哈......”黎大福趴回到床上大笑,一只手攥紧拳头在床头一下下捶着。
半个钟之后,黎大福迈着不情不愿的步伐被江扩拽到了街上。
“大哥,我们去哪座山?”黎大福问。
“不知道。”江扩摇头,“这附近有什么山?”
“那你还说要爬山?”黎大福哀嚎一声。
“赶紧的,说有什么山吧。”江扩不耐烦了。
“我们去大帽山吧,我以前跟我姐去过,挺不错的。”黎大福兴奋道。
“能坐叮叮车去吗?”江扩瞥了一眼恰巧驶过来的一辆叮叮车。
“不行,”黎大福说,“叮叮车只在港岛运行,我们去的那座山,不在港岛。”
“地铁呢?”江扩问。
“应该可以?”黎大福迟疑片刻,道。
不久,两人走进附近的地铁站。江扩跟着黎大福一通生疏操作,终于刷了“扒大桶”进了站口。
香港的地铁人很挤,两人找了线路图,终于进了一辆列车。列车内人满为患,两人找不到位子,只好被群人挤到门边上。
“还要多久啊!”江扩闻够旁边一个外国人身上的浓浓香水味儿,咬着牙问黎大福。
“不知道啊。”黎大福被旁边人一挤,只好往江扩身边靠拢过去。
终于到站。出了地铁站,江扩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我发誓不再坐地铁了。”江扩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
“大哥,你知道吗?”黎大福对着面前这条街微笑道,“不久之前,香港人口已经突破六百九十万。”
“嗯。”江扩看了一眼身后的黎大福,“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人口这么多,那这些人要在这里面找到自己的真爱,该有多难啊。”黎大福感慨道。
“说不定他们真爱不在这个糟心的地方。”江扩说。
“不,也许在这。”说罢,黎大福偷偷瞄了一眼江扩。
江扩沉默了。
“我想起一件事,”黎大福说,“几年前我跟我姐去了一趟将军澳祭拜一个去世的歌星,发现在巴士站附近的电线杆上面有人用记号笔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江扩问。
“‘活在这一个城市很辛苦’。”黎大福回忆道。
“确实很辛苦,”江扩垂着头,把一个小石子踢到墙边,“物价高,生活压力大,房子又窄。”
“可是大哥,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辛苦,所以才叫生活啊。”黎大福露出一副大无畏的笑容,“有欢乐又有痛苦,这才是真正的生活;经历各种痛苦的打击之后,你才能真真切切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到香港这么久,江扩已经习惯在每次即将对香港萌生几分好感之前,又将这个念头及时掐灭。
“你是没去过我老家,”江扩说,“那才是真正的生活。”
黎大福没再搭话,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蹲到路旁埋头记东西。
“写的什么?”江扩凑过去想看,被黎大福用手挡住了。
江扩突然间有点不爽。
“是我记下的各种灵感,”黎大福记完一大段文字,将笔记本合上塞回书包,“将来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都写成小说。”
江扩没想到黎大福还是个文艺青年。
“你以后要当作家?”江扩问。
“嗯,”黎大福瞥了一眼路牌,“走吧。”
江扩跟了上去。
两人在巴士站等到一辆巴士,又坐了十几分钟才到大帽山山脚。
“我饿了。”黎大福摸了摸闹饥荒的肚子,委屈巴巴道。
“我们去吃烧烤吧。”江扩朝那边的露天烧烤抬下巴示意。
露天烧烤的人不多,大概是因为过了正餐时间。老板正坐在一张小桌旁边,跟另外客人大声讲话。
江扩不难听出几人讲的是潮汕话,而且听老板的口音还是爷爷奶奶那边的。
“阿叔!”黎大福朝那老板挥挥手。
“来了。”老板起身朝这边走来。
点完单付了钱,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叔叔,你是潮汕人?” 江扩用许久没用到的潮汕话试问。
“是啊,”老板拿了两瓶可乐过来,“你也是?”
江扩轻轻点头,顿感亲切。
“二十岁跟老婆来的香港,二十年咯,”老板笑眯眯道,“都不知道老家那边怎么样了。”
“那就回去看一看。”江扩回答。
“是准备回去探亲的。”老板有些惆怅。
江扩一瞬间又想家了。
“大哥,你们叽叽喳喳在聊什么?”黎大福一脸问号。
“聊老家。”江扩想起家中的爷爷奶奶还有会唱歌的小堂妹,不禁微微一笑。
“想不想吃橄榄?”老板端了个果盘过来,“每次想家,我就吃一颗橄榄。”
江扩道了谢,捡了颗橄榄扔进嘴里。
“我试试。”黎大福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也兴冲冲捡了一颗放到嘴里面嚼。
接着笑容瞬间凝固,一秒转变成了痛苦面具。
“好难吃!”黎大福捂着嘴哀嚎。
江扩看了一眼小夯货,嘲讽般笑了一声。
“我都快吃吐了,你还笑!”黎大福不乐意了。
“哈,哈。”江扩犯贱,又故意对着黎大福的脸笑了两声。
黎大福气急败坏捶了一下桌子,低头把难吃的橄榄吐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