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扩被喊成大陆仔难免有些不爽,跟那人对瞪几秒后趴下去睡觉。
第二节课是英文课,全程老师用英文讲课,江扩没有一句听得懂。
整节课江扩都对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发愣,时不时捂嘴打哈欠。
“后面那个转来的学生,上来念下这段英文。”英文老师朝后面打哈欠的江扩眨了几下眼。
江扩虽然听不懂英文老师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却能感受到老师炽热的目光是朝他这边投来。
“我?”江扩指了指自己的脸。
“Miss.Cheung,他是大陆仔,不认识白话喔。”前桌提醒老师道。
“你叫什么名?”英文老师打量土里土气的江扩一眼,用国语问道。
“江扩。”江扩回答道。
“读一下这段英文。”英文老师把教鞭指向黑板上一行英文。
江扩对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一脸困难咽了一下口水。
“到底会不会读?”密斯张不耐烦地抿了抿两片大红唇。
“呃,会。”江扩支支吾吾回答道。
会个屁。
“会你就读啊。”密斯张啧了一声。
江扩抬起一只手轻轻按着喉结,很认真的清了清嗓子。
“N,o,w,a,d,a,y,,s是叫s吧?”江扩对那些陌生的英文紧紧眯着眼,“w,呃,呃......”
隔壁组几个同学一阵震耳欲聋的哄笑。
“大陆仔,英文都唔识,哈哈哈哈哈......”
江扩心里窜出一股火,下意识转过身拿东西去塞住那几人的嘴巴,后槽牙差点咬断才勉强忍住。
在老家那会,江扩一直都是班里第一名,玩弹弓也比其他小伙伴厉害,是村里老人口中的“乖仔”,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来了香港之后,他生平第一次被赤裸裸歧视,也是第一次知晓自卑两个字怎么写。
“笑咩啊?上堂!”密斯张一声怒喝。
班里的哄笑戛然而止。
下课的时候,江扩被密斯张叫到办公室。
办公室一片嘈杂,几个老师见密斯张身后跟着个大陆仔,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江扩。江扩顿感不适,迟疑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你以前读英文也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读的?”密斯张憋着笑问。
“不是,”江扩咬着牙回答道,“老师只教过字母表。”
“我不管你之前读的是什么书,反正你来了香港,教育制度都是不太一样的,”密斯张说,“你连英文都不识得,是很难通过会考的;香港这个地方,没有学历是很难生活的。”
“嗯。”江扩垂着头,一直在看他一双旧运动鞋。
“回去之后要加倍努力,最好找个补习班。”密斯张又说。
“嗯。”江扩回答道。
中午江扩揣着江广荣硬塞的几张港币,到食堂随便找了点吃的填饱肚子。
下午的课,江扩还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见老师也没怎么管自己,江扩干脆用潮汕精髓暗骂几句,趴到课桌上一觉睡到放学。
“喂,大陆仔。”前桌收拾好书包,又凑过来叫醒江扩。
“干嘛?”江扩一脸不耐烦。
“你是潮汕人吧,我听见你骂人了。”前桌说。
“是,怎么了?”江扩黑着脸背上书包就要走人。
“我,我也是潮汕的。”前桌兴奋道。
哦,两个大陆仔。
“不过我来香港很久,都不会讲潮汕话了,”前桌说,“我爸妈潮汕人,卖鱼蛋的。”
“老乡。”江扩点头。
“你怎么来的香港?”前桌问。
“亲爹绑来的。”江扩想起流氓江广荣那副嘴脸,不禁恨得牙痒痒。
“啊?”前桌一愣。
江扩心情不爽,又准备撇下老乡走人。
“诶,等等,”前桌背上书包走过来,“你要小心刚刚那些笑你的人,不好惹,他们随时会找你麻烦;你只要记得如果有人叫你去天台千万不要上去就OK了。”
“谢谢,”江扩回头看了一眼老乡,“你叫什么名字?”
“许添佑。”前桌说。
江扩在去车棚的路上,一直跟许添佑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在香港这些天憋着的闷气终于消散一些。
许添佑搭地铁回家,出了校门就跟江扩道了声别往反方向离开了。
江扩牵着一辆新车站在门口,好巧不巧又碰上邋邋遢遢的小夯货。
“大哥!”黎大福靠在学校门口,朝江扩挥了挥手。
“阴魂不散啊!”江扩冲着天上的太阳一声哀嚎。
“我可没有跟踪你,我早上坐车去学校才看见你来这儿上学的。”黎大福说。
“别跟着我了,烦。”江扩牵着自行车又往前走了几步。
“我说了,我想跟你交朋友,”黎大福屁颠屁颠跟了过来,“我在香港一个朋友都没有,我真快受不了了。”
“你这名都大富大贵咯,怎么可能没有朋友?”江扩阴阳怪气调侃罢,骑着单车以最快的速度往江广荣那个老巢冲去。
“大哥!江大哥!”黎大福在后面远远跟着。
“哇,大陆仔仲有细佬喔!”街头几个学生在大声起哄。
江扩吹了声口哨,在街角拐了个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