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拜师帖?”
仙人忽然开口这般问,曲缭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但他的手却顺势被尤姒月笼罩在了怀里。
声音如从深泉幽静深处远远传来。尤姒月望着曲缭,可比拟于百年之久的冰雪初融弯了弯眉眼,又始终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像是他终于从相隔着的人间百世,成功又抓到了人。
他的正常身形下修长挺拔,素白淡雅古典刺绣纹样装饰上头,眉眼精致淡然。纯白发绕过的却是一只再简陋不过的桃木簪,制作之人可见得其手法生疏,花边轮廓都不很顺滑流畅,簪身残留着慌乱留下的细长刀痕,之后白发如瀑垂落到腰下。
“我……我没有那个……”
曲缭只能凭借一侧稳固身形,下意识用手虚虚绕过去面前仙人的脖颈,莫名焦虑不安地揪着仙人一尘不染的纯色衣领。
但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久久盯着那支木簪,大脑渐渐地就变得一片空白。
……不对,很不对劲,那里出错了。
这个时候,那里该是只玉色的。
几乎是意识到什么后的瞬间功夫,曲缭呆呆牵着的,视线游离在上头的,尤姒月平日里惯常搭在琴弦上轻拢慢捻的纤细双手,上方转眼间不知何时布上了密密的细长勒痕,虎口握刀柄处的特定位置磨出厚茧。
更仔细地,曲缭仙人裸露出的白皙稚嫩的皮肤上,从修长脖颈开始生长出厚重的霜层,四周蓦然变出寒色雾气,无声缭绕间,曲缭骇然看到连仙人的睫毛上也挂上了冰晶,雪白色始终干净得体的袍子被不知出处潮湿的深翠苔藓缠绕住,外层罩着的成了像是刚从浸泡水面漂浮上来的深绿薄纱,四下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无一人。
曲缭愣愣抬眸,面前人脸上还挂着方才不动声色的笑意,却已然僵硬定格,此刻面庞腐朽成棕灰色木刻。
像是放大版的,小贩穿街走巷贩卖着的潦草木头人。
——
……
曲缭生无可恋困得险些没睁开眼,趴在茶桌上掐太阳穴。
旁边紧挨着他坐着的白色身形腿悬在高脚凳的半空中,在人趴桌子上安静休息过去期间从容淡然地抱着白瓷杯,默默抿着茶。
见人似乎是做了噩梦整个人打了个冷颤忽然挺身直立起,目光飞快落在了曲缭身上,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贴心拍了拍曲缭的脑袋,权做安抚,驱散梦魇。
“先生先生,你快点给我看看这个卦,这个卦!!”织玉恰时赶过来脑袋凑上来,眼巴巴捧着自己丢出来方位的三枚铜钱。
曲缭抬眼不情不愿地看了下,脑子尚且反应迟钝,意识还停留在放大版仙人木头人像轰然腐朽坍塌的瞬间,小师弟忽然开口,精准判断:“空卦。”
曲缭总算懂得后继有人,所以自己终于可以坦然两袖清风的感觉了。
继上一次曲缭险些把庙里其他人招过来的动静,小师弟不知道因为哪一句话,无声无息地刹不住地开始呆呆望着他哭,曲缭想走他又不撒手,无奈,只能直接这一个也出于权宜之计先带走,由于被检测到未在监护人知情情况下把人顺走,甚至乘二,功德值被双倍倒扣。
曲缭好不容易把脸埋在他胸口前,整只因为哭得毫无气力,抿紧唇瓣神情蔫蔫蜷缩他臂弯里的小师弟弯曲着手指拭泪,他察觉到小师弟身体好像不太好,悄无声息借着怀抱动作给人把了下脉,察觉到脉象不出意料地弱,受不起什么波涛汹涌的强烈情绪。
虽然觉得当下形式真有点复杂,但曲缭生怕把刚拐来的小师弟养死了,所以就差并着手指对着自己天上的老师发毒誓,证明清白自己绝对没生出来过织玉这个大小的小姑娘,更别说娶妻了,才让人情绪稳定了下来。
直到。
“先生有喜欢的人吗。”小师弟忽然又抬头,面无表情的跟着喊着先生。
曲缭:“......”这个更聪明,好像也更难缠一点。
虽然他晓得小孩子有点求知欲还不怯场怕人的主动开口问是好事。
但别八卦了别问了小师弟,他裤子都快被扒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