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童言无忌出于主观能动的猜忌语听听就好,曲缭觉得就差直接在全身缝上礼节道义四个字的和尚,应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会专门到民间去强抢民夫的程度,但同时心里也有了数。
他用单边臂弯托着人,织玉生性体恤,乖乖坐稳,小腿小幅度晃晃悠悠地,口口声声说在庙里蹲到过爹爹的身影,才这么笃定地决意把曲缭请来帮忙找人,问就是在乡坊民间卖花卖香料的婶婶那边听说过他的除邪本事,瞬间心生憧憬,觉得他无所不能。
“你爹夜里回来见你的时候,你屋内有没有多出来了什么奇怪的气息,比如像你在树林院子那种地方闻到过的,腐烂的枯叶残枝之类的味道?”
“嗯……嗯!爹爹身上很呛,臭臭的味道,衣服上头发上全都是湿乎乎乱糟糟的,比织玉钻出狗洞来的时候还要狼狈……我知道我知道,先生找人需要爹爹用过的东西!”
曲缭意外织玉年纪不大,处事上倒是格外机灵,胆子也不小。
她摸摸索索掏出来了几支早已干涸了颜色的毛笔,眼睛在黑夜里仍旧亮晶晶地,期待地问:“先生先生,你能救回来我爹爹吗?”
曲缭默然,真的不想骗小姑娘所以沉默了瞬,忽然开口问:“你见过树精吗,同时长七八张嘴,像你这么大小的小孩嚼都不用嚼一下,直接就能咽下去的那一种。”
但防止她又开始扯着嗓子就熬熬哭,所以打着哈哈:“反正,你爹的话,你想让他活那就让他活过来一会儿呗,大不了稍微给你拼拼,没问题。”
过路,身侧的是被居中水平供奉着的旁院的一座仙人庙,只是夜间虚虚掩上了门,大概是怕夜风吹乱供台,因为高桌上尚且供奉着香火,从门缝里弥漫出来灰蒙蒙的香火薄烟。
曲缭步履不急不缓地悠悠而过,本来没有丝毫停留的。但方才手腕上沾染过织玉手心毛笔曾经使用者气息的丝线,在他无心途径这一块区域的某一瞬间里,忽然缠绕紧实度加大,无声跟曲缭传递警觉信号。
……是曲缭意料之外的情况。
他原本想着的去处是庙内古树丛生之地,此刻蓦然顿住脚步,折返回来几步。眉头蹙了蹙,透着盈盈晃晃烛光的半透明纸窗往内观望了会,但屋内始终静谧一片。
曲缭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初步判断,但也不会怀疑自己的本命丝线,所以毫不迟疑的还是抬手推开了本就不牢靠的木门。
沉重老旧地发出巨大的“嘎吱”动静,在静夜里格外明显。
他抬头,与几乎顶到几米高度的屋顶处,正前方坐镇庙宇的金镶身慈悲仙人像无声对视了几秒,内心没什么波澜的偏移开视线,主庙坐镇的一座似乎比这个更要气派壮观一些。
小姑娘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忍不住小声:“哇——”
……比潦草加工的木头人还原度高了不知道几分,但几百几千年没见了,做得再像,曲缭也在某一恍然瞬间,觉得对方的面容似乎在他记忆里,已然消退到了标榜着陌生字样的境地。
但左右之后估计他也不会再有见到本尊的机会了,无所谓。
而且他只要想起尤姒月的肉身此刻不知消息真假地被外人鸠占鹊巢,就恶心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