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好赖的东西。
排排坐在劣质小仙像旁边的巴掌大通了灵识的小纸片人吧唧吧唧往嘴里塞着绿豆糕,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进度条。
【检测到扶贫举动,功德值加5】
……
曲缭气极反笑想摔茶杯:“你多给加点怎么了?!”
二楼的单间贵有贵的道理,比起一楼喧闹,曲缭所待的小隔间更显得寂寥些,以至于容他还能在不知所以的疲倦里不知不觉睡上一觉,再做一场颇为荒诞的梦。
虽然按常理来说,他一般情况下已经好久没做过梦了。
曲缭只能记起打瞌睡时零星几处梦里的场景,说书人敬仰塑造的孤傲的道形象与曲缭梦里绝望低声喊他名姓,跪在渊底稀碎乱石里狼狈地紧紧怀抱奄奄一息的他的形象重叠。
梦的内容过于匪夷所思,给他哭坟的人也匪夷所思,他宁愿相信是梦里自己的臆想,虚虚实实结合着。
……内容大概是千百年曲缭从宗门无声无息隐匿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不为人所知的事。
在之前,关于“曲缭”跟唯一剑仙“尤姒月”这两个名字之间的联系,众说纷纭的说法便是农夫与蛇的完美翻版。
仙人在求师坛上带回了毫无仙缘但天赋极高,在资质赛上仅凭一把残剑斩落哪一届的天之骄子的曲缭,破例放在膝下跟唯一天赋异禀的亲传徒儿一起亲自教养,无半分厚此薄彼。
但那孩子却在羽翼渐渐丰满之际背信弃义,残害同门,于正道门派内部便堂而皇之公然自行研究旁门左道、摄魂勾傀之术,行举公然挑衅正道权威,与仙修为敌。
后被心灰意冷的仙人领首大义灭亲镇压于深潭身陨,直至魂飞魄散。
当然,这是曲缭在客栈门口吃烤地瓜时从一个稀疏头发的老爷子那里听到的版本。
听得他一愣一愣地,咬着地瓜在听到故事高潮处,一人一统不自觉“哇”了声。
老爷子得意洋洋摸了摸花白胡子。
……虽然是当事人,但他记性自认为跟普通人比也没什么特别的,十余年尚且不醒事,百余年之久的沉眠后就更别说了,但曲缭虽然觉得不愧是自己,但他好像也不能嚣张成那样吧。
各种真真假假翻滚着血海深仇对峙厮杀的说书杜撰剧本在天地都广为流传,口耳相传,愈演愈烈,最后这种说法竟达成了莫名其妙的共识。
毕竟不论让谁去对两人的关系作个评判,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前只能在名义上勉强说算得上“师徒”,虽然仙人照顾这孩子亲力亲为到像“父子”,现在的话,却好像也唯有“宿敌”一词再合适不过。
论谁都是从一开始便说这孩子绝对难生养,克血亲凶神转世,从小便见得比不得他仙道有成温润如玉的师兄。
……
时间太久远,远到曲缭甚至忘记了自己当年是为何被仙人镇压深潭不闻不问百年甚至更久,前世自焚也是因为在死水里太过于孤寂寒冷,连个说话跟他唠嗑的人都没有。
当然作为当事人十分确定,起码跟传言的那种的原因肯定不搭边。
冰冻了百年的记忆似乎在缓缓解封,却并不澄澈,他更在意的是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预知的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他被迫潜关押渊底陷入暂时无期沉睡之际,仙人在不知何时的晋升境界虚弱期间,被“外来人”趁虚而入,夺了舍,在他消失后越发肆无忌惮。
仙人生性僻静喜乐,是剑道第一人,境界成仙第一位,常年简单又冷冽的高束起雪白的长发,垂落到肩前腰间,前额稍短发遮挡住精致眉眼,像初雪落梅心,怀抱无霜琴,示人情绪无悲无喜。
平日便谨遵师傅之令留山执剑守着一隅太平,后室坐亭弹着袅袅幽琴。生性待人疏离,言传身教下也就两位关门弟子,大弟子是多年前天赋异禀无人敢教养,就在一众长者劝荐下被他破格纳入门下。
另一位非富即贵出身本意只是来砸场子的小徒弟,则是即将把各个门派弟子的面子自尊都在地上踏碎碾压,门派各长老骂骂咧咧之际,直接被一抹白天不见席上的雪白身影便笼罩住了全部身形。
第二天仙尊揽徒名册上便新添了一笔名字,即便仙人并没具体说突然收下他的缘由,只是众多解释仍旧纷纷扬扬。
仙人近身之人,一位却谈不上亲近,一位早已叛离峰门身陨,宗派其他人更对仙人只敢远观。
……所以被夺舍夺得悄无声息。
曲缭却在梦里看到了夺舍仙人身体之人的本体模样:
很平常的年岁中间的男人,穿着是很奇怪又简单的服装,起码他从没见过这般穿束,坦胳露腿,中年肥硕,外表并不特别。他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在草草浏览他的一生后,如果非要让他找词评判一句,大概忍不住嗤笑一句心比天高又自命不凡。
曲缭看他在名叫“出租屋”的空间里,对着门口被夺舍人喊做“房东”的老头低声下气,谄媚尬笑。
关上门就是满嘴污言秽语谩骂,踹门掀桌,甚至于揪住屋内另外的陌生人——似乎是妻儿的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拳打相向。
曲缭蹙眉去挡,拳头却毫无阻拦地穿过了他,结结实实到他身后已然满是瘀青的人上身后。
到某夜酣睡之际,满脸沧桑的女人坐在床上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只抱着孩子关闭了所有门窗。
随即。
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点燃了家里所有堆在一起的剩余的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