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看着咖啡液荡起的涟漪,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妹妹看起来很怕我,她把我认成谁了?”
宋玉霖忖道:“玉酌以前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被一个女人欺负了,恰巧你同那个女人长相有几分相似,而且玉酌跟我说,你们身上在同一处的地方都有一道疤痕。”
最后一句,宋玉霖语速放慢了不少,视线也有短瞬的下移。
夏欹抿了口咖啡,嫣红的唇瓣很快就镀上一层浅浅的水光,再开口时,她语气颇有些不忿。
“玉酌妹妹那样可人儿,竟有人忍得下心去欺负她?”
而后夏欹又解释起自己身上的疤痕。
“前几年我突患急病,当时在街边疼得死去活来,是上海教会医院的一位德国医生恰好路过,救了我,他说我得了一种叫阑尾炎的病,需要做手术才能痊愈。”
“这种病不传染,也很普通,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疼起来叫人受不了。”
“我以前是不相信西医的,可自从西医救了我的命,我就对西医改观了,他们会把人的皮肉切开,处理掉病灶,再缝合起来,这病也就能好了……我肚子上的刀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宋玉霖听着夏欹的解释,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他不是迂腐刻板的人,又是做医药行生意的,对西医有了解,再加上他铺子里也卖西药,有些病,用西药的确更快,这一点他认可。
夏欹解释的清楚,宋玉霖也就没再多问,趁去卫生间的空档,遣人把电影票给宋玉酌送去。
两人吃过咖啡蛋糕,时间正好,就一起去了影院看电影。
半个时辰前。
宋玉酌和柳明娇把下午采摘好的覆盆子薄荷地莓放到了酒楼,各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相互品鉴。
柳明娇尝了宋玉酌做的新菜,竖起大拇指,宋玉酌笑着也尝了柳明娇的菜品,给出了一些想法。
两人年纪相仿,又都喜欢做菜,相处起来十分轻松愉快,连同心里的那股焦灼都淡了几分。
直到宋玉霖派来的小厮给她们送了两张电影票。
对于看电影这件事,柳明娇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相比之下,宋玉酌却显得兴致缺缺,即便是知晓阿哥或许是有了答案,准备要告诉她。
她并不是讨厌看电影,只是一想到要再见到夏欹,本能的生出抵触情绪。
柳明娇看起来是很粗心的,但那是对不在意的人和事。
实际上,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方才下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宋玉酌的不对劲,只是没有机会问出口。
宋玉酌表面没什么异样,可竟会放错盐和糖。
这可把柳明娇惊住了。
再往前一细想,在北郊采摘那会儿,更是好几次被石块绊住了脚,险些摔一脸泥。
玉酌心不在焉的,心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事情。
柳明娇藏不住事,有什么怀疑不明白的,就想直接问个清楚,于是在去电影院的路上,她便挽住宋玉酌的手,趁机问了出来。
“玉酌,今天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定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玉酌被问的一愣,随后无奈一笑,索性承认:“的确是有点事。”
柳明娇看她:“跟玉霖哥喜欢的那个女人有关系?你们两家人今日见面,是未来嫂嫂不好相处吗?”
夏家人来的时候,柳明娇正在厨房里头忙活,压根没瞧见夏家的那位千金小姐。
宋玉酌摇头:“她很好相处,只是……”
想起过往的事,宋玉酌语气愈发低落,跟柳明娇说起了自己的疑虑。
柳明娇听后愣了好半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去做那朝不保夕的人贩子呢?”
一句人贩子,彻底勾起宋玉酌不堪的回忆。
四年前,她曾带着家里的两个小厮一个丫鬟,乘坐邮轮出门散心,运气不好,遇到了海匪。
那群海匪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是专门做人口买卖的人贩子。
他们把邮轮上的人们像牲口一样分好类,然后售卖出去。
普通男人会被卖去做苦力,而长得好看的男人和女人,在经过专人驯化之后,就要被卖去做小倌儿妓女,供人玩乐。
而这些人贩子之中,领头的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跟夏欹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她被扣押在船上,被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想到这,宋玉酌忍不住就打了个寒噤,脸色也开始发白。
所幸柳明娇明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将宋玉酌从回忆里一把拉出来。
“何况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一转眼她就变成你哥哥未来的妻子,如果真是海匪,玉霖哥哥也不可能喜欢她,多半就只是长得相似。口味相似也没什么,毕竟都是金陵那边来的嘛。”
“至于刀疤……”
刀疤还真不好解释。
正经人家的大小姐,哪会有刀疤,身上应该都是莹白如玉的。
难怪玉霖哥哥那般光风霁月的男人,这些年一直都没个中意的对象,原来他竟喜欢膀大腰圆似女海匪的女子,早知如此,她就把菜市口杀猪的阿红介绍给他了!
谁能想到呢。
每个人的喜好不同,柳明娇尊重玉霖哥哥的择妻标准,只是苦了玉酌了。
这门亲事要是真成了,以后玉酌的日子得多难熬啊,每日都得对着嫂嫂那张酷似女海匪的脸,想想都可怕。
唉,可惜天要下雨,哥要娶妻,这都是没法阻挠的事。
柳明娇满眼心疼,不愿宋玉酌沉浸在过去不好的回忆,于是劝道:“好啦好啦,你别再想了,师父常说,多思无益,有那胡思乱想的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菜呢。况且,玉霖哥哥都成婚了,你也就离嫁出去不远了,不用整日看见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