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清从飞机上下来,顺着指引一路往出口行去。她的心从出发时就提到嗓子眼,到现在都没有放下来。
高度的紧张让她对一切事物都很敏感,走错一次路就有大祸临头之感,仿佛从此就会被困在这庞大的机场航站楼里,永远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完了完了。”她跟错路标,倒回来,寻找正确的出口。
静月的消息发来,问她还有多久出来。
纹清向来很怕麻烦别人,但这时候,外面等着的人给予她的压力让她宁愿麻烦旁人也不要让自己陷入囹圄之中。
S市的空气,似乎比别处更阴冷,深夜走在空旷的道路上,会有种鼻酸眼热的感觉。
幸而静月前来迎接了她,两个人在出口处汇合,纹清把心稍稍放在了脖颈处,但依旧是悬着的。
“纹清姐,路上还好么。”上了车,静月问道。
纹清笑着:“很好啊,岭城过来才不过三个小时。”
静月也笑,她看着前方,似不经意的提到:“谢总都问了好几次了,就怕你路上有什么变故。”
“有什么变故。”纹清没好气道:“我这么大个人了,没见过世面,但也不是傻子。”
静月讪笑不已,侧眸观察着她的情绪:“这里到酒店需要一个小时,你再睡会儿吧。”
“不想睡了。”纹清坐直身子,拥紧身前的包,眼睛看着窗外零落的夜景。
这里是S市的郊外,黑压压的山体和植被,在眼前起伏,但不过十分钟,就进入了明亮的市区。
除了到异乡的特殊感觉,这里跟岭城也没什么两样,纹清靠在窗弦上,思绪紊乱不堪。
将要见到谢荧了,她应该很开心,可是开心中又夹杂着矛盾的情感,她这千里迢迢赶过来,可算把自尊自爱全部都抛却了,如果往后谢荧抛弃她,她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都是她自找的啊。
来到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后,纹清在静月的带领下,到达五十二楼的套房。
及至此,纹清终于把忐忑放在了明面上,拉住将要离开的静月:“她什么时候回来?”
“谢总么,她要十点左右才能回来,你先休息一下吧。”静月把她送进屋,再由私人管家带领她熟悉房间布局。
纹清勉强自己洗了个澡,然后蜷缩在卧室里的沙发椅上,望着外面的夜景发呆。
现在才不过九点,要一个小时后那人才会回来。
这是周五的夜晚,外面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纹清心里不由得想到如果还在家里,她是多么的自由自在。
飞机上她吃不下,现在也毫不饥饿,可空空的肠胃在不适地搅动着,她努力抱紧无助的自己。
泪水沿着鼻梁滑过,在脸侧氤氲成渍。满脑子的后悔在包裹着她,折磨着她。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她在这里自怨自艾,全身心沉浸在懊恼之中,全然不顾周围是什么样的变化,也不管椅下的手机怎么样的震动。
蓦地,身后有人揽住她的肩,把她纳入怀中,满头的青丝埋入颈侧,唇齿间的热气拂动着她的肌肤:“纹清。”
纹清顿时心弦崩断,委屈势不可挡,她抱住那个人哭了起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除了眼前的人,她没有可以依附的了。
谢荧横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去,然后俯身注视着她,安慰着她:“因为我回来得太迟了么?”
纹清咬了咬唇,点点头。
“傻瓜。”谢荧抬起手,拨动开她额间的碎发,然后深情的印上一吻:“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纹清双手交叠攀上她的颈项,泪眼婆娑地望着她:“你吃饭了么?”
“当然没有。”谢荧用鼻尖触着她的腮边,难耐的搔痒逼得她左右躲避:“正好咱们一起吃。”
红酒,夜景,烛光晚餐,城市的轮廓犹如一幅巨大的油画,而星空就在咫尺。
纹清拢了拢滑落的睡衣,看着对面微笑的人,也不禁嗔怨一笑:“如果我没来,今晚坐在这里的人,会是谁呢。”
谢荧眼风扫过她,浅啜着红酒:“就喜欢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纹清拿着刀叉略显粗鲁地切着牛排,并不给她面子:“看吧,你只是在意我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并不保证没有这样的事。”
“那要我说什么呢?”谢荧失了胃口,倾靠在椅子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她,透过幽幽的烛光,她的眉眼深沉,面容温柔:“我该说,我爱你,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纹清嗤笑,心中哀切:“说这么一句谎话,你也咬牙切齿的。”
谢荧挪开椅子站起身来,端着酒来到她的身旁:“纹清,为什么总要执着听到什么承诺呢。”
“那我来这里图什么呢,就图这一顿晚餐,图两句谎话,我就该心满意足了么?”盘子里哐啷作响,纹清早已食不下咽。
她不想这么咄咄逼人,她知道得到的都是谎话,可她就想给自己挣一个面子,一个不会显得她此行很蠢的由头。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她待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谢荧呵呵一笑,眸光下垂,睫翼在脸上投下浓密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