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宴会进入尾声,客人们开始逐渐离去。
车子发动的声音,不住的震动着这个宁静的乡村。
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南山脚下火舌一般往上燃烧的灯柱,它是经夜不熄的。
冷风拂面而过,几个喝上头的客人迎风就倒,在院子边呕吐着,那声音让人不禁皱起眉头来。
好好的一个寨楼,弄得像个酒庄夜市一样,完全失了它本来留存的古朴韵味。
“纹清,收拾一下跟我们回湖上,别跟你妈闹别扭了,她也是喝了点酒,所以脾气上来了。”大姨半是劝半是令。
纹清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要麻烦你和姨父把我爸妈送回去了。”
“那你呢,不走?”
主人们把最后一拨客人送了出来,都站在院子里话别,浓烈的酒气萦绕,纹清不想离他们太近,慢慢踱到茶花树下:“我朋友会来接我,正好我也得回岭城工作,就不回湖上了。”
大姨明显不信:“什么朋友大半夜会来接你。”
纹清懒得多作解释:“你们不用管我,真的,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姨无法,只得妥协,她去到舅舅舅母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几个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来。
纹清如芒在背,难受不已,她们一定是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吧。
果不其然,筱影又过来了。
纹清看到她,不由自主地苦笑出声,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悲哀:“真不用担心,你们快些走吧,明天不是还要工作么?”
筱影笑道:“你也是啊,跟我一起走吧,何必非要自讨苦吃。”
“确实是自讨苦吃。”纹清挑了眉头,话里有话:“早知道你把工作给我安排得这么妥当,我也不用留到现在了。”
筱影语塞,好半晌才讪讪:“纹清姐,你还真爱记仇。”
“你错了。”纹清一脸认真:“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不爱记仇了。”
等到所有客人离开后,这方寨楼终于得已安静下来。
往后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把那些被热闹驱散的生灵重新聚集回来,在这座古老的建筑上继续繁衍生息。
微信上跳出一个信息,上面只有三个字,快到了。
纹清进屋收拾好衣物,向外婆道了别,跟在家人们身后下了翠竹夹道。
大姨临出发时,还是不放心,继续苦口婆心劝道:“纹清,快上车吧,这么晚了,不会有人上来了。”
纹清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后厢的车窗落下,母亲探出头来,明里是在跟大姨说话,实则句句都在敲打她:“大姐,别理她,她想留就在这里就让她留在这里,我就看她什么都没有怎么去岭城,别最后又求到舅舅那里去。”
车窗渐上,徒留下纹清那张苍白的脸。
是吗,她真的处处都需要求人才能前行吗?
内燃机巨大的声浪传来,蓝色的跑车从转角如幻影般跃过,急速冲出,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硬生生地停截在了回程的车队前。
几乎是在瞬间,纹清就觉得冷汗冒出,在头顶形成一团白雾。
她是幻想过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坐上豪车离开这里。但如果这辆车太过张扬,她反而觉得十分丢脸。
车灯打着双闪。
纹清咽了咽口水,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纹清,这是你朋友?”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众人开始打探这豪车的主人是谁,并怀疑他与主角的关系。
纹清连连摆手,尴尬得语无伦次:“这是我朋友,她租的,租的车。”
“租的?”不怪别人不信,连纹清也不相信,谁会租辆跑车到这荒村野岭来接人。如果只是为了争个面子,想扬眉吐气一把,那也用不着这么傻的方式。
铃声接连不断,纹清只得接起来,那边微显不耐:“是要我亲自下来请你么?”
“好了,我过来了。”纹清挂掉电话,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走了过去。
等坐上车后,她才捂着脸哀叹起来:“我完了。”
谢荧把车往后倒去,灯光与前方的车队交汇着,向是在做无声的挑衅。
退到南山脚下的岔路口,她一转方向盘,往松林大道上急驰而去。
纹清察觉不对,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是那条宽敞明亮的主道了。
“你还要回去么?”
谢荧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抿,清冷的脸上毫无表情:“车子到了这里,已经在监控范围了,不回去明天就得被质问做了什么。”
“啊。”纹清浑觉不可思议:“这么晚了还有人看监控么。”
“不止监控。”谢荧似乎不想多说,眼角霎动间透出厌恶和狠厉来:“这都怪刘烁,闹出些事故,搞得我也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纹清适时闭上口,不再多问,心里咚咚乱跳,极怕惹上麻烦。
谢荧转了话题:“你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