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吹得很急,落叶在天井上打旋,呼啸声往四面八方逃窜。
不同于夏日的雷雨,它带来的是气温的骤降,呼吸之间不觉有白雾缠绕,虽然早已立冬,但冬季的凛冽在此时才尚显分晓。
纹清抱着新的棉被,往楼上走去,木质地板吱喀吱喀的,每走一步就微微下陷,仿佛随时都会有掉落的危险。
她贴着红木栏杆,走得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唐丽,你睡了么?”她探上头去,看到那人正倚在床上刷手机。
把棉被搁到床上后,她指了指那个天窗,叮嘱着:“也许上面会漏水,要是把床洇湿了,你就下来吧。”
唐丽轻轻笑着,把腿盘到床上去,拍了拍边沿,示意她坐下:“别那么快走,咱们聊聊天。”
纹清只得坐下,背靠着床柱,与她稍稍分开些距离。
唐丽见她一直眼神躲闪着避免与自己对视,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把脸凑过去,追随着她的眼神,不让她有片刻松懈。
纹清几乎是刹那间就投降了,别过脸哀叹:“你不要发疯了。”
唐丽笑得促狭:“你还真是经不起逗。”
“为什么总想着逗别人,正经点不行么?”纹清伸出手指抚弄着床柱上的花纹。
这张雕花架子床还是舅舅结婚时,舅母家送来的陪嫁,虽然她并没见识到那场婚礼的风光,但门第相投的结合,一定是震动了这个小村庄的。
因为这张床,不管是工艺还是风格都是古物无疑。大舅舅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自从二十岁出了这个村庄就鲜少回来过,对于这个老宅继承权他也豁达的留给了自己的弟弟。
只有在家境殷实,地位骄人的时候,才会不屑于争夺这些陈年旧物,这也是为什么筱影毕业不久就能早早成功的因由。
想到这里,纹清不得不哀叹自己的境遇了。人嘛,对自己的家庭总有唏嘘不满的时候,那不见得就是不爱自己家人的表现。
“你在想什么?”唐丽很快捕捉到她的恍惚游离。
纹清低下头去,脚尖在木地板上轻轻摩擦:“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在为工作的事烦恼么?”唐丽从手边拿出烟盒来,还没点上就赶紧熄灭了,这可是木制的楼阁,落了点火星那就会酿成大祸。
纹清看着她的动作不免失笑:“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去天井里,那里不用担心失火。”
唐丽点头:“好。”
看来她确实烟瘾发作了,这让纹清对烟草的魔力产生了好奇:“那个东西,真的会让心情更舒畅么?”
唐丽挑了挑眉:“你想试试么?”说着她抽了支长烟夹在指尖递了过来,看到纹清真的要来接,她倏然收了回来,肃了脸色:“你可别被我带坏了,这不是好东西。”
纹清讪讪道:“那你们怎么都那么迷恋它。”
“我们?”唐丽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谁在你面前吸烟了?这么没素质。”
纹清摸着头发,顾左言他:“没谁。”
唐丽轻哼一声,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纹清,你可不要染上这些坏习惯。”
纹清拂开她的手,仰头靠在床柱上看着她,心里蔓延里一丝火花:“我以为女人都是很长情的。”
“什么意思?”唐丽乜了她一眼,嘴角噙笑:“你又看到什么八卦新闻了?”
纹清把眼移到床檐上去,看那上面倾泄的流苏,幽幽叹息:“对,你给了我不好的映像,你换女朋友的速度太快了,让我觉得你们并没有把感情当做一件很重要的事看待。”
唐丽斜躺到床上,屈起脚来,一副散漫的样子:“那也要看对什么人,如果别人对你也是逢场作戏,你又何必认真呢。”
“那如果。”纹清顿了顿,艰难的组织语言:“如果只是为了一时快乐,试一试也没关系吧?”
唐丽腾地坐了起来,一双眼死死攫住她:“你想和谁试?女人?如果是女人,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纹清脸色纠结,像是吞了一个苍蝇吐不出,咽不下:“不是,我只是不懂,你们会为了逢场作戏而花费精力去追求一个人么?”
唐丽不屑的嗤笑:“不会,如果一个人本身不缺追求者,那就没必要花时间在你身上,能挤出时间来,那说明对你,至少作了长久交往的打算。”
“是么?”一席话把纹清说得云里雾里。
谢荧绝不会缺乏追求者,不管是她的相貌还是权势,总不至于对一个只是感兴趣的人浪费太多精力,也许她真的抱着长久交往的打算呢?
那可能么?
她所处的环境,让她对此事的态度和经验绝不会比唐丽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