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清幽幽地说:“对不起。”
谢荧微哂:“没什么好对不起。”
眼看又将陷入无尽的尴尬,纹清只得再度引出话题:“尝尝这个鱼,你亲手钓的。”
“我不吃鲤鱼。”谢荧道:“很腥。”
纹清羞赧地笑了笑:“不会的,我把它背上两条筋都仔细抽了,味道很好的。”
听她这样说,谢荧免为其难拿起筷子,挟了一点鱼肉放在口中,半晌道:“确实不错。”
这顿饭吃得实在不是滋味,没有正常饭局那种热火朝天的气氛,也没有老友重聚的温馨感,一切都是那么生硬难熬。
“这座楼有兴趣卖么?我可以出个很合理的价格。”谢荧终于进入了主题。
“啊?”纹清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第一次敢那么短促的直视她:“你想买我家的主宅?”
“怎么?不愿意?还是做不了主?没关系你可以先跟他说,我会找人跟他好好谈谈。”
“这是文物保护单位,不可以卖。”纹清语气生硬了些。
谢荧冷嗤:“你急什么,这又不是乔家大院,不过是个清代小土楼,传世文物都可以买卖,只要你情我愿。”
纹清敛了眉目,只把眼睛放在桌上那沾了油点的桌布上。什么嘛,她还真以为这个姑娘是想来跟自己追忆幼年时光的,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是我外婆的房子,会留给我小舅舅,你去找他谈吧,跟我没关系。”纹清没有了客气,她一旦生了气,那些羞涩和扭捏就全然不见了。
谢荧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偏过头有些玩味地看着右边的女人,欣赏着她板着脸生闷气的模样。
这个样子就有趣多了,比那处处都小心翼翼显得生动了些。
纹清感觉到她那放肆的目光,没好气的乜了她一眼:“你吃饱了么?”
真是白瞎了这一桌子好菜,废了她那么多心力。
“没有。”谢荧重新拿起筷子,伸向那盘卖相还很完整的鲤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胃口大开后,鱼也变得美味起来。
纹清看她吃得这般香甜,自己却全然没了胃口。
知道她嫌弃自己带来的廉价饮料,想了想,还是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出来,放在她面前。
谢荧看着那冷饮,再看看纹清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得笑起来,渐渐地收不住,竟前仰后合起来。
这倒把纹清吓得个半死,不知道她这是抽什么疯。
“你干嘛?”
谢荧凑过脸去,微微眯了眼,收敛着瞳仁里的戾气。
天井里的天已经变成了灰蓝色,她脸上的冰霜被烛火融化了,一时间眉眼生色,清丽无比:“你这个样子,可爱多了。”
纹清满面通红,碍着天黑看不清,但颜色比正常肤色可暗了好几个度:“什么嘛?”她偏过头去,竭力掩藏自己的表情。
谢荧吃吃笑着,这个腼腆娇羞女人,算是这桌上最好的一道菜了,真是回味无穷。
“喜欢花么?”谢荧正色道。
“什么?”纹清不解。
谢荧笑道:“青溪桥旁有一个花卉基地,我带你去看看。”
“现在么?”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纹清不知所措。
“现在太晚了,等我想想。”她复靠在长椅上,微微倾靠着椅身,让它向后倒去,但很快又复归原位:“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我……”纹清不知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兴之所致。
“就这么定了。”谢荧从小就接受管理能力和领导力的培养,造就了这般强硬的性格。
她生来就有钱势,习惯掌控全局,也知道利落的决定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犹豫和失败。
而且对于这种性格孱弱的被动者,驯服她们简直轻而易举,她们永远不知道如何去驳回一个命令。
“谢谢你的招待,今天晚上,我过得很愉快。”谢荧站起身来,轻轻俯低了头,气息传到纹清的发顶上。
长廊上射进来一道亮光,那两个先时离去的年轻人重新出现在面前,他们站在门廊外安静的等候着。
谢荧绕过桌子,走到门边,她转过头,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捋过额前的碎发,精致的脸上多了点戏谑的笑意:“纹清,再见。”
纹清目送她们走到大门处,这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这时候去送客似乎迟了一些。
她脑中还在消化那些对话,那些突如其来的决定,只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
小花从阴暗的角落窜出来,一路跑了出去。
纹清唤道:“回来。”
但那狗已经冲到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