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南方人,”女人端起茶几上的茶碗,轻轻揭开了茶盖,腻了腻面上的泡,“家里都是做什么的?”
“父母以前是在政府工作,现在都退了休。上头有个哥哥,已经接了婚,哥哥嫂嫂现在在西南地区支教,分了个不错的地方。”娄云齐声音不大,能够让旁边的女人听清。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讲着中部的一些国家遭受着战争,废墟里穿梭者几岁儿童的身影。
女人轻叹了一口气,“丫头的男朋友不适合她,功利心太强,没遭到社会的毒打,我看这次回去就差不多了。
“我和孩子他爸常年在外,对他们都感到很愧疚,他们能找到个良缘,我们才能放心。
“两个孩子的性格幸好都不随我俩,随他们姑姑,但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们要比同龄人成熟太多。我和他爸也从来不会干涉他们太多事儿。”
楚听龄鬓角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娄云齐偏头望去,没见着发尾盘进了哪儿,“我瞧着你也是个挺好的孩子,不论以后和孔时逸成不成,在限有时光里,希望能多多包容他。做父母的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也算是一种失败的象征了。”
“没有,”娄云齐看着茶几上空了的白色保温杯,“哥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和你们一样,都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
……
娄云齐拎着孔时逸的保温杯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也没看到人,一开大门,就看见人扒着栏杆拍照。
娄云齐看了一会儿,走上前递上保温杯,“外面下着雪呢,怎么不去烤火?”
孔时逸看着靠在旁边的青年,笑着拧开保温杯,“没有,在想一些事儿。”
他眺望着远方,不一会儿,伸出手指着对面的一栋楼,“看见那户没开灯的人家没?以前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一般都喊柳四哥,儿子小时候跟我玩儿得还行,叫柳传志。”
“柳四哥人挺好的,家里放着尊金佛像,不便宜,听他自个儿讲,花了他大半积蓄。他常说自己命格不好,反正我见着他的时候就看他手上脖子上全是一串串的佛珠,感觉重得能勒死人。
他儿子柳传志不信这些,他大了之后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次把他老爹的珠子拿去卖了好几千——据说那珠子原来好几万一串,卖了之后拿着钱全花在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身上……”
说到这儿,孔时逸停了,他轻轻吹着保温杯冒起来的白雾,喝了一口水。
“后来呢?”娄云齐抱住了孔时逸的腰,滚烫的胸膛贴在后背上,“我记得你写的《过客之名》里有类似情节,朱啸后来被女人甩了,回家被老朱打残了,精神失常住精神病院了,老朱抱着他的佛像最后一直在念:‘苍天无眼,我的报应’。”
“嗯,柳传志进精神病院了,之后柳四哥就带着柳传志和那女人的孩子过日子。”
“孩子?”娄云齐惊叹。
“对啊,柳传志和那个女人有个孩子,带回来给柳四哥看的时候都会走路了。据说柳四哥当年也是在外面乱搞然后有了柳传志,现在柳传志又出去乱搞有了小孩儿,他俩还都被甩了,你说,这命运是不是惊人的相似?”
娄云齐没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人生无常啊,人生无常啊。
“现在呢?”
“现在?唔……估计柳四哥这会儿带着孙子出去打工呢,反正我很少回这边儿,几乎就是碰不见他了。”
“我这个人写了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人,喜欢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不喜欢的不论怎么给自己洗脑也不喜欢,”孔时逸转过身抱住了人,“刚刚楚楚在里边儿,我也不好说,其实我挺不喜欢她那个男朋友的,我看妈和姑姑好像也不太喜欢。”
“哪儿不喜欢呢?感觉吗?我觉得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也挺不喜欢我的。”
孔时逸听见这话简直想笑,“开口第一句‘孔叔’,我真的把满脑子话都给和谐掉了,但确实细细想来,我也到叔这个年纪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考上高中,考上大学,进入社会,开始工作,遇到娄云齐,谈恋爱……一切都在指缝间悄然溜走。
“咦,你俩在这儿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孔钰楚一出电梯就看见他哥和哥夫在门外搂搂抱抱,耸了耸肩。
“妈刚给我发微信说熬了你爱喝的红豆小汤圆,再不来就没了啊!”孔钰楚没关门,转身走了进去。
“诶!这就来。”孔时逸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热水,拉着娄云齐进了门。
“诶,快来,”孔民先把锅给端上了餐桌,“今年哪儿过年呢?我和你妈过几天就得走了。”
孔时逸摸摸后脑勺,“跟娄云齐回棨江呗,他爹妈哥嫂都还不知道我把人拐了,顺带把妹带去玩儿。”
“还没知道呢?我放假可能有点迟喔,你们等我不?”孔钰楚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她爹正好舀了碗红豆小汤圆放在她面前。
“知道了。等你。”娄云齐帮人拿了勺子和碗。
“啊?”孔时逸有点分不清这句话的主谓宾,“他们知道了?”
娄云齐挑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孔时逸。
好的,那就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