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泊风居,季长云兴奋劲还没过,抱着电脑咔咔敲字,沈研和郁清替她把书收拾好,随后回房间休息。
郁清去洗澡,沈研闲来无事泡了壶茶,坐在小阳台上慢慢喝,晚风凉,茶水热,星星倒影在茶底,别有一番趣味。
他已经很久不去想上辈子的事情了,但子禾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点痕迹。灵感耗尽、思想枯竭,这是干他们这一行最怕的东西,脑袋锈了笔也跟着锈,全锈完了又该何去何从?
自己未来27岁时依旧在写作,那37岁呢?47岁呢?总有一天他会老到写不出新东西的。
笔名的死亡比人的死亡降临得早,也许未来某天他也会放下笔,不得不接受大脑保质期结束。
身后玻璃门“哗”一声被拉开,郁清穿着浴袍冒着白烟就要走过来:“你怎么还喝独茶,我也要……”
沈研连忙起身把他拦下:“小心着凉感冒,别进来了,我端给你。”
郁清得了茶,心满意足靠在玻璃门上喝。他刚洗完澡,脸庞红润,脑袋似乎也被热气蒸坏了,说出来的话乱七八糟:“你该不会是把你的茶杯顺手递给我了吧,那我们这样不就是……”
沈研无奈:“你清醒一点,一套茶具最少都配三个杯子,我至于把我用过的给你用吗。”
郁清大概是渴了,喝完还要,沈研干脆把茶壶从外边阳台上提进屋里,倒满三个茶杯,递给郁清一个,另外两个摆一边等它们变温。
“我去洗澡。”沈研丢下最后一句,抱着毛巾走了。
郁清没那么渴了,他开始一口一口慢慢品,沈研泡的应该是普洱熟茶,入口陈香浓郁,隐隐有果香。
茶不错,沈研泡茶的手艺也不错,郁清喝完手里的,想去从剩下两杯中再拿一杯。
指间触碰到紫砂茶杯温润磨砂的杯壁,他突然瑟缩一下,差点把茶弄洒了。
方才……沈研说一套茶具至少配三个杯子,可郁清手里拿的加上桌上那两个,不多不少就是三个。
郁清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迅速看了一眼阳台,确定没有多出来的茶杯,再观察屋里这张桌子,同样没有多出来的空茶杯——这就说明剩下两个被子中,有一个是沈研刚开始用过的!
这个大胆的猜想令郁清心跳如鼓,被茶水滋润过的喉咙再次热得有些燥,他不敢轻举妄动,偷偷抬眼观察卫生间的门。
水声还在继续,看来沈研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他稍微平复了心情,继续对着那两个茶杯望眼欲穿。是二选一喝一杯赌没人用过的杯子?还是装作不知情一口气全喝了?郁清脸上红晕久久不散,刚洗完澡的燥热早已消散,他在为自己荒唐的想法羞愧。
其中有一个茶杯边缘有一点淡淡的水渍,郁清分不出那是沈研留下的还是刚刚自己碰洒的。
茶水慢慢变凉。水声渐小,门锁转动,沈研穿着浴袍走了出来。这些日子他的锻炼效果卓越,平时穿着外套显山不露水,现在换成浴袍倒是能明显看出,浴袍领口松垮挂在锁骨胸膛上,隐约能看见一层薄薄肌肉。
郁清的目光太过明显,沈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手拉拢衣襟,不忘打趣一句:“直男也会对同性身体好奇吗?”
郁清之前瞎找的借口被重新提起,他意识到自己今晚有些放浪形骸,尴尬地咳嗽一声,移开视线。
“茶凉了?我拿去倒了吧。”沈研注意到桌上两杯完好无损的茶。
“不用,我喝!”郁清不再纠结,两杯一齐下肚,喝完意犹未尽抿抿唇角,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对了,沈研,你刚才喝茶那个茶杯呢?”
“你说这个?我洗澡前拿去冲了一下。”沈研手心张开,赫然就是这套茶具里的第四个茶杯。
隐秘的心思像微小泡沫浮到水面,啪嗒啪嗒连串破灭。郁清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哦”了一声把自己喝过的那三个杯子也拿去洗了。
水流绕过他的指间,心中火苗攒动,非但没有浇灭,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沈研换上睡衣,关了顶灯准备睡觉,床头柜上台灯光芒温暖,照在他们柔软隆起的被子表面。
沈研抱着被窝一角,认真问郁清:“你说,要是我有一天写不出新东西了怎么办?”
郁清从对面床上转过头来对着他:“不可能,你的想法那么多,一本一本写进棺材里都写不完,哪会有写不出新东西的时候。”
“可是你看,子禾那么厉害都会有写不出来的一天,我又该怎么保证自己会一直写下去?”
“她对自己的预期太高,总觉得自己写不出想要的那种效果才一直内耗,其实哪有那么复杂呢,写就完事了。”
“沈研,你要是未来写小说不满意了,改写歌词、剧本,甚至年纪大了去写老年杂志,都没问题,你写什么我就爱看什么。但是你绝对不能停笔不写,我替广大读者盯你一辈子!等你老了累了,我就杵着拐杖敲你房门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