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柳折清皱眉。
王老爷哭嚎声霎时顿住,他双眼暴出,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神经质地咧嘴笑:“你骗我对不对?这都是假的!”
柳折清反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王老爷双手不自觉地抽搐,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他比如今不知道富贵多少倍,飞檐画栋、珠玉满堂,儿孙齐齐伴在身边。
长子身着朱袍温文儒雅地站在庭院里,笑着说:“爹,今年老家的柿子红了,我让人晒成柿饼,等挂了霜,咱们便还家。”
次子搀着满目温柔的妇人,高声嚷嚷:“别让爹贪嘴,他上次还偷吃小侄子的果脯,不知羞——”
众人笑作一团,庭院树影婆娑,风吹檐铃。
“别笑!住嘴,我叫你们都住嘴!”
他双眼赤红,像个见不得别人好的恶鬼,冲到每个人面前,用拐杖从高至下,恶狠狠捶打头部,嘭!嘭!嘭!那脑袋如同脆瓜一般,霎时四分五裂,淌出红白相间的瓤。
满园笑声不停,他就不停,直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只剩最后一个人,他喘着粗气盯着自己的长子,对方眼中笑意未消,意气风发,正是他心目中长成的样子,和蒲团上的尸体云泥之别。
他颤抖着手,最终高高举起拐杖……“画皮画骨难画心,我可猜不到你这个老畜生心里想的什么。”柳折清收起画轴,塞回袖袍,嘲讽地问道:“你可看到这辈子最害怕的画面?”
王老爷这辈子最害怕什么,他最怕……他本该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如果不用狠心舍妻弃子,那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耳边一遍遍回荡着满含笑意的声音:“爹,今年的柿子红了……”
王老爷怪叫一声,压过脑袋里的声音,整个人朝柳折清猛扑过来,都是这个人骗他!
还不待柳折清退后,站在身旁的元安已经一脚蹬在他心窝上,将他踹出祠堂。王老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手上常年戴着的沉香佛珠手串散落一地。
王老爷形容狼狈的趴在院落里,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王子淳从祠堂里一步步走出来,蹲在他面前,神情执拗:“爹,儿子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问我什么?问我后不后悔?”王老爷头发散乱披下,眼睛却亮的吓人,他疯癫大笑:“哈哈哈哈不后悔!不后悔!我这辈子不后悔!”
“那就好。”王子淳低头喃喃,然后扑哧一声短刃捅进王老爷腹部,热血喷涌而出,他附在王老爷耳边轻声道:“爹,其实我想问你这些年真的开心吗?”
“我不后悔!”王老爷仿佛没听见王子淳的问题,仍然固执地念着不后悔不后悔。
王子淳看着王老爷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抖动,眼神却一眼都不敢看向蒲团方向,不后悔的人才不会嘴上一遍遍说,他已经知道答案,他拿住短刃的手一点点松开。
王老爷却回光返照般瞪圆了双眼,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将王子淳的右手死死按在刀柄上,然后沿着皮肉往下划,如同对待那只羊一样,活生生剖开了自己的腹部!
王老爷忍着剧痛,用手摸进去,然后揪出了自己的肠子,肠子末端竟然连着一只血色的佛手果。
他嘴角鲜血止不住地流下,浸湿透了衣领,艰难地喘息道:“爹,再教你最后一课,动手就要狠,不要心慈手软,想要什么,哪怕偷抢都要弄到手,杀妻杀子也在所不惜!”
王子淳冷漠地看着他,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刻,他还是不肯认错。
王老爷又扭头看向元、柳二人:“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吧?我第一次跟娘娘求了一碗饭,娘娘就给了我一颗果子。”
他扬了扬手中的肠子,嘴角带着恶意笑容:“娘娘种下了九个佛果,等这些果实都成熟了,娘娘就能带着我们一起成佛,这些果子长在肉里,果子死了人就死了,你们要把这些人都害死吗?”
“哈哈哈…哈……好人……坏……人……”
他气息越来越微弱,瞪着头顶的月亮终于断了气。
柳折清嫌弃地从王老爷手中捏起佛手果的一角,他对王子淳道:“我留他回答你一个问题,作为交换,果子我拿走。”
王子淳松开握住匕首的手,闭上眼睛,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