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是死的不明不白。”王老爷诧异地望了王子淳一眼:“许愿是要给娘娘供奉的,咱们家以前一穷二白,我想求碗饭都得拿一根手指来换。”
他低头瞧了瞧自己完整的双手,说道:“娘娘说,凡事讲个因果和公平,饭里的粮食得是自己种的,若想提前享用了,就得拿种地的手指换,可人都要饿死了,今日哪管明日事?”
“我想跟娘娘再求一个孩子,谁知她要了你娘;我想求富贵,娘娘就点名要了你。”王老爷仿佛回忆起什么画面,慈爱地摸摸仍跪伏在蒲团上的那东西:“他啊,心疼你,跟我说他愿替你,我不同意。他就自己跑去许愿,愿意承担所有代价,只求你无病无忧,平安终老。”
“他啊,真是个好孩子,能换得可多了,我求了富贵、求了福寿、还求了名声,娘娘都应允了,也不知道他本该是什么样子,可真要等他长大,我就老了,就什么都享受不了喽。”王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少顷,他朝王子淳缓缓露出个恶毒的笑容:“他死得明明白白,他是为了王家的荣华富贵,为了你死的。”
王子淳仿佛被重锤敲击后脑,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元安却听不下去了,他喝道:“他死得明白,你却活得糊涂,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王老爷看向他二人:“二位深夜闯入我王家祠堂,本该扭送去官府,不过既然和子淳关系甚佳,不如就在王府多住几日,好好劝劝子淳。”
“到时候我也送两位死得痛快。”他和善说道,紧接着拐杖横扫,竟如刀锋般切断了那具皮囊上的肉芽,尸体霎时萎顿倒地,而肉芽触地即化为一摊黑水,眼珠骨碌碌滚出来,正好落在残画的佛掌中。
那一道缝终于张开了。
半截残画上的墨线扭曲颤动,一点点挣出了白纸,一只巨大的佛手升起,这手生的柔美丰腴,掌心的缝隙却含着一颗眼珠,眼珠周身金光勾边,却阴森癫狂地注视着祠堂内渺小的生物。
散落一地的牌位饰有鎏金,此时如同镜面反射出千百只眼睛,柳折清不过扫了一眼,眼睛一阵火烧灼痛感。
这屋里元安已经瞎了,眼珠是由王子泓尸体孕育,王氏父子血脉相通,也不畏惧直视,柳折清一挑眉,合着只有他得防着看见这眼珠子。
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成日里就学庙里的菩萨,还给自己搞个眼珠子,王子淳的兄长今世本该是有大功德的人,偏偏被盯上当做容器,尸体加以秘法炼制出的眼珠子,三分佛性,七分邪性,倒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不过……
“装神弄鬼也不掂掂自己斤两。”柳折清浅笑一声:“论作画,三山镇我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画里爬出来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他对元安说道:“西南角方向,七尺高,帮我把蜡烛灭了”
元安应声而动,抽出短刃飞掷出去,短刃划出一道弯月形轨迹,竟准确地削掉了一截烛芯,一缕青烟过后,祠堂陷入黑暗。
既然不用担心来自四面八方的眼睛,柳折清从袖口掏出下午的新作和一只黑漆螺钿画筒,上有“异兽纹”三字,正是他在鬼界对付拘魂时的用的宝贝,他照例咬破指尖,将血涂抹到三字之上,血光一闪,桶盖骨碌碌滚落在地,十米长卷迎风荡开。
他将两幅画作并持,一正一反,口中念作:“诛邪破魔,金乌出!”
一声清脆的长鸣响彻夜空,虚空中羽翼扇动,呼啸声犹如巨浪铺面而来。
这……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王老爷心中一慌,但转瞬又镇静下来,娘娘神通广大,这两人必定不是对手,更何况有佛手在此。
他跌跌撞撞摸索到烛台边,既然对方要灭灯,那他偏要把灯点亮,助娘娘一臂之力!
一豆烛火亮起,没等王老爷笑意爬上嘴角。
黑暗中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多谢,亮了灯,就该入画了。”
该入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