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清神色凝重,有人偷偷撺掇县令改了之前祭拜的时辰,三山镇发生了什么,他留下的青女难道没有镇守住镇上的妖邪?
“午时献五牲好女?”元安心头一震,沉声问:“这生祭的时辰是柳兄的主意?”
“我没有那么下作,拿一个女子求太平。”柳折清摇摇头,知道元安平日久居城郊,不爱与人打交道,对此事不了解。
月余前,县令突然携乡老祭拜菩萨,本是喜事一桩,求菩萨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结果县令突然话锋一转,说邬江河伯夜中托梦,想要求娶一位人间女子,方可止了洪涝。
其他人一时面面相觑,沉默一阵后,往日最受县令看中的主簿上前劝阻:杀生祭祀,有恐伤民心。更何况天欲杀之,弗如勿生,女子何罪之有?还望大人三思。
“嫁与鬼神为妻,护佑一方百姓,乃是莫大的福分。”县令摆摆手,只说主意已定,今日便要定下祭祀流程。
见劝阻不住,柳折清便在县令求签之时,略施小计,定下午时祭祀,此时阳气最盛,吉神降福,河伯实力只有三成,他便可假借画皮,救下那女子。
可如今时辰已乱,他留下的东西就全做了费,柳折清回想起当时县令当时略带痴狂的神情,轻声说道:“我本以为娶亲乃是那河伯所求,但如今看来有异,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若是真有心祈福,不若效仿商汤以已替之。”哀帝回想起自己朝堂之上那一伙蝇营狗苟之辈,寒声道:“虫豸成群,当用重典。”
元安发现哀帝对百姓不谈,对官吏倒是尤为痛恨,不过当务之急不是惩治狗官,而是先要打探到这河伯娶亲如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提到打探消息,元安突然想到一人:渡夫刘沙,他整日来往澧水,消息定然颇为灵通,此人乃是旧邻,更何况还有救子之情。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两人,哪知两人都反对。柳折清断言:“人鬼殊途,成了鬼哪里还能论人间的情分?”
哀帝则是从另一方面考虑:“此鬼受命于河伯,忠主乃是本分,若是轻易叛主,则不得不防。”
元安细思,此时才察觉到异样,刘沙虽是口口声声要助他回人间,可只将他推给凶兽婴喜,若不是柳折清赶到及时,他怕是早已命丧浮屠塔。
可他又为何要害自己?他的幼子还需自己带回人间,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还是一条巷道长大叔伯,元安想到刘沙憨厚沧桑的面容,心下一沉。
平复下心绪,元安想到若论起还有哪里打探消息最方便,莫非鬼市!
这次三人意见相同,哀帝将杉木舟拖到岸边,留下记号后,柳折清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大堆衣物,三人挑选了不惹眼的的颜色,乔装打扮,沿着之前的路线又来到鬼市。
这次鬼市亦如往日熙熙攘攘,通天浮屠塔甚至还挂上了红绸,破败的塔身淹没在层层叠叠柔软的织物之中,铃铎静悄悄挂在塔檐,仿佛那场空灵渺远的铃乐只是元安的幻觉。
看来河伯玄淼的确重视此次娶亲,仪式颇为隆重,而且三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河伯娶妻的消息。
“听说河伯大人要三位夫人,啧啧啧真是好福分啊!”
“哪里来的三位,河伯大人不是说只娶一位女子?”
“这还有假,岸上送了三个女子,哭哭啼啼的,说要让河伯大人挑个喜欢的,不喜欢的可以送回去,哈哈哈来了咱们鬼界还想走?”
“可不是嘛,大人还专门修建了一座望湖阁,那香味嘶——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我有个当值的兄弟见过一次,皮肉细嫩,是下锅的好料子!”
“不对不对,就娶一位,你这消息不准,我家卿卿在望湖阁伺候,听说到时候三个人都穿嫁衣,河伯从中挑一个最喜欢的。”
“咦河伯大人性子真是古怪,坐享齐人之福不好吗?”
“嘘——小声点,若是被听见妄议大人,当心被扔进油锅!那其余两个呢?”
“对对对!剩下两个呢?”
“那两个若是河伯大人不要,咱们能分一杯羹吗?自从律令封了阴阳通道,老子的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两个怎么够吃?得多些!”
“嘻嘻嘻嘻嘻,要我说每年都得投百个童男童女,方才够味。”
“十个热锅油炸,皮酥肉嫩;十个文火闷炖,软烂入味;十个佐料凉拌,清香爽口,再来十个取脑、取心、取舌……啧啧啧,馋死我了。”
众恶鬼谈及烹食两脚羊的做法,哈哈哈笑作一团。
元安神色冷凝,握紧手中的长弓,方才理解柳折清那句人鬼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