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凌晨,一辆军用越野车停在监狱外。
一名士兵上前:“您好,请进行身份检测。”
秦匡之降下车窗,红色扫描仪从他瞳孔扫过,只听嘀嗒一声,显示器上出现秦匡之的个人信息。
士兵点点头,看向后排的人。
后排是穿着一身囚服的少年,怯弱地低着头。
“请你接受身份检测”
少年抬起头,扫描仪滑过瞳孔,显示器出现个人身份信息。
汤米 17岁 服刑中监外就医。
士兵点头,按下身后的按钮,监狱铁栅栏缓慢打开,越野车长驱直入。
车内解锁的声音响起,柳年拆掉手上的电子镣铐活动了下身体,转头看着飞速倒退的银色金属长廊:“没想到,距离上次来这里,才过了不到五天。”
秦匡之看着后视镜里易容的柳年:“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救出陆队,但我希望你能保全自己,一命换一命,那没有意义。”
“错了,生死是平等的,但生命不是”柳年答道。
车辆停了,但此时这里静悄悄的,想必人都被暂时调走了。
秦匡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心情忐忑不安:“我最多只能帮你争取十分钟,十分钟后立刻上车赶去医院,否则龙泉那边撑不了太久。”
“好,我会尽快解决”柳年推门下车,径直朝曾经关押林悦夫妇的那间监狱走去。
秦匡之侧头看去。
后视镜里,柳年身形单薄,决绝且坚毅。
他沉默地点了一支烟,试图压下心里的苦闷。
*
黑暗的囚室里,没有一丝光亮。
陆修泽盘腿靠墙坐着,向来利索的发丝微乱,耷拉在前额,隐藏在袖口的手在微微发抖。
“陆队?”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就像是被层层乌云遮挡的圆月忽然冒出头,月光刺破黑暗沐浴大地。
陆修泽抬起头,用期盼的眼光看向那轮圆月。
“陆队?”柳年又喊了一声,手里拿着的蘑菇灯又凑近了些。
暖黄的蘑菇灯前方,有一双湿润的蓝瞳孔。
一瞬间,柳年几乎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陆修泽,因为他看起来太脆弱了,像是一尊易碎的白瓷。
苍白、弱小、畏惧……
陆修泽也有这样的一面吗?
柳年的思绪渐渐放空,他唱起了一首哄小苟睡觉的童谣:
“月亮走,我也走,
我给月亮提笆篓。
笆篓里面两个蛋,
拿给娃娃下稀饭。”
男人的嗓音不算好听,连调也不算准,却有抚平人心的魔力。
陆修泽身体僵硬,怔怔地看着柳年。
柳年微微一笑:“原来你怕黑?”
“不是”陆修泽答道。
柳年恍然大悟:“你有黑暗环境下的幽闭恐惧症?”
陆修泽点点头。
“所以,小苟跟你还真像啊……”柳年苦笑道。
是他低估了血缘的能力,从来没见过面的父子,也会有相似的习性。
小苟三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因外出搜索物资被几名游尸堵住了,因此当他火急火燎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小苟躲在铁箱里,哭得声嘶力竭,近乎虚脱。
从那天起,柳年几乎没有晚于晚上七点回家。
柳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注意到栏杆前伸出了一双手,这双手从栏杆里穿出,环绕到他腰后,将他紧紧地搂住。
“你说,我在听”陆修泽道。
不远处传来一声鸟鸣,柳年深吸一口气,这是他和秦匡之设下的暗号,意味着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
柳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陆修泽,你听我说,时间来不及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小苟是你的儿子,但是他被塞勒斯抓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所以……你得举报我,举报我是圣光会成员,是我欺骗了你,这样一来,你可以顺利出去,还能去找塞勒斯救小苟。”
陆修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年。
柳年对上陆修泽沉默的眼睛:“你不信我?”
陆修泽摇头:“那你怎么办?”
柳年一愣,他吞下哽咽:“不重要。”
是的,他不重要,就像六年前一样就好了。
“柳年,”陆修泽仿佛洞穿了柳年的心思,“我很开心你能信任我,但这份信任,我希望可以再多一些”
蘑菇灯闪烁不停,倏然熄灭。
陆修泽托起柳年的下巴,吻了上去。
温暖从唇边注入,自血液中蔓延生长,在心脏中开花。
温热的气息在柳年鼻尖跳跃,两滴冰冷的泪水从他脸颊上滑落,烫红了陆修泽手背。
悲伤一旦决堤,就如同洪水无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