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过大片落地窗倾泄而下。
时迁回家后灌了好几杯冷水,又洗了几次脸,难闻的皮革味信息素依旧充斥在鼻尖。
即将九月的天依旧炎热,时迁将窗打开。
“哗啦。”头顶一阵水声,还有激起的水花落在时迁发顶,凉丝丝的。
时迁抬头望,恰好能看到二楼露天的游泳池。
Alpha刚游完几圈,宽肩披着黑色浴巾望岸上走。
浴巾下摆不够长,恰好贴住细窄的腰,投下的阴影里,两个小小的腰窝若隐若现。
李书棠顺手将额间的发丝缕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月色莹莹勾勒出Alpha侧脸轮廓,银白落在眼尾小痣上。
李书棠若有所察往楼下看了眼,只看到微开的窗和被窗框压住一角的淡蓝色窗帘。
另一头市中央的酒吧,李涉好心情地跟着DJ音乐蹦跳两下。
挨着他的Omega大多人精:“李少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李涉想起李大伯跟他转述的消息。
也不知道李书棠怎么想的,竟然要重新选拔考核一次,还让他刚捡回来的还没分化的野狗代表他。
李涉特地去调查了时迁的背景,够优秀,但那也只存在于成绩。
作为豪门继承人,完全不够看。
“心情好能有什么原因,喝酒。”
李涉心情特别好。
李书棠一贯不爱常理出牌,这样顺风顺水的人总以为世界掌握在自己手中。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所有的资本玩没。
而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李涉畅快地呼吸着,仿佛能看到一直压在面前的大山即将轰然倒塌。
君府别苑内,照例游完泳后李书棠又冲了个澡,给自己调了一杯酒。
柠檬叶擦过杯沿,刺激的威士忌带上淡淡清香。
酒杯中淡黄液体见底,李书棠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飘散的甜味。
像是草莓奶油挤到甜酒里,醉人又清甜。
很快,酒味变重,像是高温发酵过度,坏掉的酒精味挤压空气,李书棠捂住鼻子深吸两口气,飞快朝楼下走去。
不出意外,他刚领回家的少年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紧紧裹着被子。额间的发丝却早已被汗湿透,枕巾周围一圈都被染成深色。
——时迁开完窗后就早早睡下。
但很快,他被身体里燃起的异样的热折磨醒,偏偏整个人如赤身裸/体躺在学弟里似的,止不住地颤抖。
难闻的皮革味具象化成细小的利剑,从他身上每一寸皮肤划过,却没留下任何伤痕。
恍惚间,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高大清瘦的身影逆光而来,用冰凉的手背轻轻触碰了时迁的额头。
“我怎么了?”时迁听到自己的声音相当嘶哑。
来人很轻地笑了一下。
“恭喜你宝贝,你正在经历长大的第一步——分化。”
原本会让他舒心的栀子花香也变成细细麻麻的针,扎得他生疼。
时迁闭上眼强忍住反胃,甚至能听到脖侧脉搏的剧烈跳动。
“没想到,是Alpha。”李书棠若有所思,“不过信息素居然是这么甜的味道。”
眼前的少年五官痛苦到近乎扭曲,发丝黏在脸侧。
李书棠很清楚少年即将经历什么——
首先是痛,全身的痛,像是被全世界排斥,万物都变成利剑,在每一寸皮肤上划过。
接着,所有疼痛会凝聚在脖侧一点。
痛到让人忍不住想将那点挖掉。
那是Alpha即将长出的腺体。
在分化期的Alpha是没有理智没有意识的,所以为了避免Alpha在分化期间忍受不住疼痛做出自残的举动,许多家庭会选择为孩子做分化预检测,根据预检测的结果为孩子安排不同的分化照顾。
时迁分化得突然,没有做过预检测。
李书棠不甚在意。
他当初做了预检测。
但没有任何人管他。
母亲在车祸中逝世,父亲出差在外,他那会寄宿在大伯家,大伯一家一声不响出门旅游,在狭小、黑暗的阁楼房间里,李书棠迎来了他的分化期。
李书棠凝眸看向床上蜷缩的少年,仿佛看到在阁楼里同样无助痛苦的十六岁的自己。
李书棠不自觉碰了下自己脖间的疤痕,指甲盖大小,横亘在腺体与喉结间。
当时一串项链阴差阳错地挂在他脖子上,避免李书棠在分化期做出挖掉自己腺体的行为。
脖间的一点越来越痛,陌生的经历让时迁清醒着陷入噩梦。
母亲刺耳的尖叫哭喊和父亲粗鄙肮脏的骂声此起彼伏,时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有时候父亲喝多了,甚至会在寒冬腊月将时迁赶出门外,母亲想要阻拦,却被一把推到地上,起不来。
年幼时迁哭得可怜极了,不停说着好话:“爸爸,放我进去吧,外面好冷好黑,我害怕,爸爸......”
不论他如何哀求,门只会毫不留情关上,带走屋内流出的唯一光亮。
如今也是如此,时迁感受到光源在眼前消失,屋内重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