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仍有些犹豫,“这话,有些冒犯。”
“无妨。”唐睿仍道。
长乐于是下定决心,让一旁守着的伙计退下,“敢问,你是如何伪装得如此真实?可还会来癸水?”
唐睿一怔,万万没有想到长乐居然想问的是这个。
他抿了抿唇,“不会。我年幼时寻得一药方,毁了嗓子、身子,便是如今这般了。”
“那药方……可能予我一份?”长乐有些触碰了他人禁忌的紧张感。
唐睿皱了皱眉,“倒是可以。但这药伤害极大,痛苦也非常人能忍受,殿下若用,需万分小心。”
长乐愣了下,“那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唐睿低垂着眼帘,勾了勾唇角,“死过一回的人,不怕这些。”
长乐闻言沉默了。
“殿下若要,我回头派人送去。”唐睿抬眼看向长乐。
长乐摇了摇头,“罢了,这般毒的药,于我却是无用了。”
她可万万不敢拿那人的命去赌一遭。
唐睿点头,“那,在下告退。”
唐睿离开了。
长乐轻叹一声,有些感慨。
她初见这人,觉得太过女气。后来意外得知她是位姑娘,恍然间却更惊讶。没想到,还是位对自己如此狠心的姑娘。
长乐收敛思绪,转头把事情交代下去,一条条仔仔细细交代清楚。
她也感觉到沈迟照和皇帝之间似乎生了龃龉,那沈迟照交代的事情,就更加不能出错了。
……
皇帝大张旗鼓的换了很多人,全然不顾反对之声和朝臣暗地里的不满,足见其决心。
沈迟照无意此时与他碰撞,干脆避其锋芒,借着祭奠孝明皇后,带裴怀安去皇陵住上一月。
当年孝明皇后留有遗诏,称不愿打扰孝明帝,因此没有与孝明帝合葬。
先帝既不愿孝明皇后入妃陵,又不愿违背孝明皇后遗诏,于是力排众议,将孝明皇后葬入了王陵。
数位亲王在此安眠,裴怀安的雍敦王祖父也是其中一位。
照理来说,异姓亲王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但这是太祖赐予裴家的殊荣,阴差阳错,这份殊荣倒是保留了下来。
于是与雍敦王感情甚笃的孝明帝,在当年雍敦王死后,接回了他的尸骨葬入王陵。
而裴怀安的父母雍诚王、王妃则葬在了北境的裴家陵园。
裴怀安的祖母雍敦王妃死后与雍敦王合葬,其墓与孝明皇后之墓相隔不远。
裴怀安与沈迟照一一拜过。
对于祖父,裴怀安根本没有印象,因此也没有多少感情,而祖母,则是熟悉于皇祖母生前对她讲述的那些过往,感情依旧不算深厚,但很是感慨和感激。
至于皇祖母孝明皇后,裴怀安见到她的墓时,便很想哭泣。
她得到了这位皇祖母太多的关爱,其关爱之深厚,更甚于皇祖母给她那些亲生的子孙的。
她跪在地上,很认真地跪拜磕头。
沈迟照亦是如此认真。
裴怀安跪拜在地,肩膀微微颤抖。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一如和正四十一年,没能见到孝明皇后最后一面的裴怀安,时隔三年第一次跪在她的墓前祭拜。
沈迟照在一旁抱住裴怀安,安静的陪着她、安慰她。
一如和正四十一年那般。
只有在皇祖母的墓前,裴怀安才会忍不住肆意宣泄自己的悲痛。
在其他时间,在别处,她常常,不敢去想。
她会忍不住为自己曾经的芥蒂懊恼。
她会忍不住害怕,怕皇祖母会怪她。
她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她再果断一点,再早一点下定决心,是不是能来得及见皇祖母最后一面?
可是,当她鼓足勇气问出口,才知道皇祖母最后,也只是挂念她而已。
“阿照……”裴怀安坐起身,抱住了沈迟照。
她将心抛开,展露出最里面的那点黑暗,给沈迟照看。
“阿照,你知道,皇祖母为什么给我起名叫怀安吗?”
沈迟照温柔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说。”
“我的祖母,”裴怀安的声音颤抖着,“名稚,字,幼安。”
沈迟照动作一顿。
裴怀安哽咽道,“阿照,当我知道的时候,我居然心生芥蒂,觉得皇祖母待我的好,只是因为我的祖母。”
于是常常信写了三封,却只寄出一封。
直到听说孝明皇后病重垂危,她慌张无措,才意识到自己的任性有多不值。
沈迟照抿了抿唇,抱着裴怀安的双臂收紧了些,“皇祖母不会怪你的。”
泪水沾在沈迟照脸上,有些凉。
裴怀安还在哭。
那时她真的很难过,因为好像所有人对她的好都不是因为她自己。
皇祖母爱她是因为她的祖母,先帝照顾她是因为她的父亲,明德太子厚待她是因为她的兵权,沈迟煦与她交好是因为没有皇子亲近他,连身边最亲近的林絮,都是承了雍王府的恩情。
好在,还有沈迟照不一样。
沈迟照在乎她,而没有理由。
裴怀安更加用力的回抱沈迟照。
“阿照,还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