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站起身,推开门,二皇子见门缝打开了,连忙上前,将手里带来的礼品递过去,不料褚星河看都没看,冲薛贵妃行了个礼,然后对常罄恩二人说道:“常公子,郁小姐,先请进。”
转头又对母亲说:“母妃,今日我找常公子和郁小姐有些事,其他人便不招待了,晚些去花园找您。”
薛贵妃是个很尊重孩子的母亲,她读的书多,不似寻常妇女的封建,又知道那日是自己家儿子吃了亏,褚星河这么拒绝,她也不好再劝些什么,于是对二皇子说道:“小殿下,既然星河不想见你,那便请回吧。”
二皇子眼神贴在门上,皱起眉头,咬咬下唇,对薛贵妃行了个礼,说道:“那便谢谢薛姨娘了,晚辈不该叨扰,不过薛姨娘可否方便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薛贵妃点点头:“你说就是。”
“那日星河当真只在府里吗?”二皇子困惑道。
薛贵妃微笑着点点头:“那日去找你之前,他一直同我待在一处,不过小殿下,恶语伤人六月寒,若是要道歉,也得看那人接受与否。你当日不给星河面子,念及旧友,星河也没再找你麻烦,如今即便知道事情真相,也不该再纠缠为好,我是他的母妃,自然尊重他的意愿,小殿下,回去好好想想吧。”
她一番话说的委婉,十几岁的二皇子听的真真切切,当即便挂不住脸,也自知对不起锦祥苑,自那以后又来了几次,褚星河都充作没看见,不给他一个眼色。
不知怎的,徐知章分明达到了目的,每次想挑衅褚星河,却又得不到想要的反应时,反倒没那么开心了,没有人同他一起争,也觉得二殿下没那么有意思了,整天郁郁寡欢。
褚星河关上门,看出常罄恩的表情不是很好,郁孤有些眼熟,事实上,他很少和人玩,即使把郁孤带回府中,也秉持着男女有别的态度没和她走的太近,这一见,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九殿下,打扰了,我来是想替好友寻个说法。”常罄恩说。
褚星河眨眨眼,一怔,问道:“是我们锦祥苑对她不好吗?怎么突然讨要说法来了?”
常罄恩听他这么说,很是意外,难不成这九殿下对谁都是那副样子?使唤皇亲国戚是他的特权?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说道:“九殿下,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招待客人,郁孤乃是郁元帅的女儿,让她天天为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难道是说开国元帅要被皇子压下一头吗!是在侮辱镇守国家的将军地位低下,只能做牛做马吗!”
褚星河被他凶的有些发蒙,转头去看不明事理的郁孤,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半天,才惊醒,原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使唤起了少将军,一时只觉脸红不好意思,向常罄恩解释了半天,双方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原来那天褚星河心情不悦回来之后,顺手把狗抛给了郁孤,郁孤抱着学习的态度把狗洗得干干净净放在了褚星河的门口,彼时夜色深了,褚星河只顾着狗,以为是哪位宫女送来的,便安排了几件事儿下去,其中一件便是去扫落叶。
褚星河的本意是叫她将这些安排下去,没想到郁孤以为是命令自己的活,从头到尾干了一遍,效率还特别快,直到被常罄恩发现。
常罄恩听完,禁不住扶额,二人苦笑着看向郁孤,都觉得对不住彼此,没过几日,常罄恩便从带的特产中挑了几样回到了锦祥苑,褚星河又觉得不能白收人礼,自己有错在先,于是常去平雀台拜访常罄恩,久了,两人话又很投机,日后哪怕常罄恩回去,也成了很是要好的朋友。
褚星河看着狐狸长大,小狗长得很快,没两年的功夫,就快赶上自己高了,这狗通人性的很,看见徐知章就冲他叫,每次听到这叫声,褚星河便想起那日少年的那些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妥协只是一时的。”
他抱着狐狸,花坛的边上,守候夏夜萤火,看向头顶的月亮,常常一坐就是一个晚上,郁孤就趴在房檐观察他,和树上熬鹰的檐花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褚星河一直没能报了那日的仇,徐知章可能只是在街边随便找了几个混混,又可能只是自己给了自己几拳,他没有办法说理,听到那些在背后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也懒得再去解释。
又过了几年,四个质子要回去之前,朝廷上居然就出现了一件大事儿,二皇子的母妃昭惠妃的舅舅发兵,反叛了。
一夜之间,扬州的小桥,流着的尽数都是大楚将士的血。
二皇子随母妃被贬入冷宫,不偏不倚,就在锦祥苑一条街后,从那时起,褚星河每每路过,都能听见里面传来不间断的啜泣声,他盯着会宁殿那三个字,没做任何表情,良久后收回视线,房檐上,落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