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冷。”他淡淡道。
长昭看了一眼他身上和自己一样单薄的衣衫,坚持着要还给他,道:“不冷你刚刚就不会带着它了。”
天择不说话,梗着脖子不肯接,长昭便拉过他的手,把汤婆子放在两人手心里。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这样是最好的。他和天择都能感受到温暖,还能触碰到天择的指尖。
“你另一只手会冷。”天择却想把手抽回。
忽然,一个小巧的、鼓鼓囊囊的布包递到了长昭眼前。这布包并未凑近,但长昭能感受到它的暖意和它散发出的幽幽药草香。
抓着布包的手纤细修长雪白无暇,指甲染着殷红的蔻丹。长昭顺着手看向虞无烟,她神情淡漠,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我不冷。”
她在冰天雪地长大,这点寒意对她而言简直不值一提。看着这两人相互推辞,她简直想笑。
“谢谢。”长昭正要接过那个温暖的布包,天择的手就先他一步拿走了,然后把他自己的汤婆子留给了长昭。
三人没什么话可说,但好在下了水中栈道再拐进竹林就能看到冰泉宫了。
只见这六月末的天,阴寒彻骨的院落里竟落了一地的雪,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端坐在屋内静静地看书。
他听见踩雪声,抬眸看来,略显诧异地望着去而复返的天择,又怔怔地看着他身旁的两位陌生人。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却不显病态,双颊透粉,眉眼狭长如丝,鼻子高挺精致,唇瓣殷红,是个极漂亮的男子。屋子四周萦绕着一圈寒气,他坐在其中犹如云间仙人。
长昭手里握着汤婆子,还是有些难以忍受这里的寒意,可天生却穿着薄薄的衣衫,脸颊还泛着红。
天生见来人中有位女子,神色微惊,拿过一旁的外衫披上。“这二位是?”他开口问道,声音也和长相一般温和。
“天狼国,虞无烟。”
“东洲岛,明月长昭。”
”久仰,”天生对他们二人微笑着点点头,道,“天择,领他们进来吧。抱歉,我这里很冷。”
“还好。”虞无烟说着,便要上前。
“你不是要看寒玉?”天择冷冷道。
虞无烟侧目看了他一眼,道了声不急,便径自走进了屋子里。
天生见状,对天择和长昭又招了招手。
“听闻天生公子近日身体不适?”虞无烟问道。她一进屋便将狼尾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天生无奈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多谢天狼少主挂怀。”
虞无烟看着他,唇边微微漾起笑意,看向天生的眼神意味不明,道:“说起来,你是初次见我,但我却不是初次见你。”
天生微微有些诧异,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是当年母亲带我去天狼国时曾见过少主吗?”
虞无烟微微颔首,道:“那时你深陷昏迷,人事不知,一直到离开也不曾睁过眼。”
“我确实对这件事没有印象了。”天生神色有些黯淡。他完全回想不起来受伤后的半年间发生的事情,只是终日昏迷,醒来后便是在冰泉宫,天择去观星阁的事他也隔了许久才知道。
“不要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虞无烟道。
既然不是重要的事,为何还特意提?长昭不禁在心里嘀咕着。
天择也皱了皱眉,难得主动开口道:“去看寒玉吧,我哥需要休息。”
天生闻言,道:“原来少主是来看寒玉的,它就在后院的冰泉里。”
虞无烟懒懒地扫了天择一言,站起身来重新把狼尾搭在肩头,直直地望着天生:“可否请天生公子带路?”
“我哥不方便,我带你。”天择不给天生回答的机会,也起身站到虞无烟和天生之间。
虞无烟双手抱胸眼神冷漠地瞪着天择,似是不悦,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冷声道:“有劳了。”
“那里冻人得很,你们穿得单薄,看完了早些回去吧,别着凉了。”天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声音也很温和好听,给这阴寒彻骨的院落添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虞无烟闻言,转过身来看了他许久,忽然笑道:“此处再冻人,也不及天生公子半分。”
三人俱是一愣。
天生的脸一下子涨红得像颗桃,别开脸没敢再与虞无烟对视;天择却是脸色铁青,怒视着虞无烟,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长昭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看着天择和虞无烟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道:“我们,快走吧,时候不早了,等会儿该赶不上晚宴了。天生哥,过两日我们再来看你。”
天生头点了点,始终没再抬起来,只看得到红得滴血的耳根。
虞无烟所谓的看寒玉压根儿是胡诌来搪塞天择的。三人还没走到后院,她就摆摆手说自己今日没兴致,下次再来看。
瞎子都看出来她是冲着天生去的了。
天择脸色更难看了,沉默了一路,终是在分岔路上问出了口:“你,找我大哥所为何事?”
虞无烟挑了挑眉,语气不善,道:“无事找不得?”说罢就离开了。
——
冰泉宫内。
一直到三人离开天生才终于抬起头,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脸色已恢复如常,重新拿起书,却见书页间不知何时夹进了一枝红梅。
刚褪色的脸瞬间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