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李妈苦着脸站着,看起来是被人吩咐了事情又不敢发作。
看见齐天磊回来,她们纷纷寻到救星般迎了上去,齐淑兰则是扑到廖小峰怀里。
明明第一次来到齐宅,然而蒋娇一副家主的态度,倒托显得这家里原本住着的三个人,更像是外人。
她瞟了一眼冲进门内的齐天磊,自顾自倚靠在沙发上,游刃有余地同身边的男孩笑眯眯说着话。
男孩略微有些腼腆,大概和廖小婷差不多大,个子更高一点,从眉眼看,他几乎是蒋娇的翻版,但若是仔细搜寻,也能勉强搜到一两分齐康的影子。
他和齐天磊长得完全不像,又使劲用一双眼睛往上翻着直勾勾地瞧人,有种形容不上来的古怪。
不用猜,这一定就是娱乐杂志上提到过的私生子,齐天昊。
母子俩显然是有备而来,客厅的地毯上,一个24寸的行李箱安静立着。
难道是要直接入住齐家了吗?
欺人太甚!
齐天磊什么也没说,上前一把拎过那个箱子,他身形高大,手臂有力,没费多少功夫便将沉甸甸的箱子扔到了院子里。
然而蒋娇不为所动,只是把架在头顶的女士墨镜抽出来,调皮地戴在自家儿子的眼睛上。
今天廖大正没有打电话提前通知,又或者打去了旧楼没人知道。
可是从上次蒋娇去医院闹事那次来看,大概率事后齐康并不会追究。
廖小峰是见识过这个女人的两幅面孔的,让她不准骚扰沈琳她做到了,可没让她不准住到齐宅里。
“天磊,你爸和我说,你的脾气不好,所以今天的事阿姨不和你计较。”
真是厉害,蒋娇的一句话既挑拨了齐家父子间的关系,又把自己抬到了老好人的位置上,说得像是齐天磊做错事得罪了她。
然而齐天磊早不是那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他努力压着火走到电话边,咬着后槽牙给齐康拨去电话:“喂,是我。”
听筒里的人问了一句什么。
“家里来了个不要脸的母狗,”他狠盯了一眼蒋娇,好像要剜下对方一块肉来才能解恨,然而蒋娇面色如常,对那个侮辱人的称呼全然不为所动,“请你让她离开!”
挂断电话,不一会,蒋娇的包里登时有了动静。
她接起电话,听了几秒笑着说:“天昊想来见见他的大哥和小妹,我们没做什么事,你放心,”此时齐天昊不用他妈提醒,立刻把嘴凑上去配合地乖乖叫了声“爸爸”,跟着蒋娇满意地接下去,“你看儿子天天就知道想你,跟我说爸爸在外面出差要注意安全,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居然在如此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和电话里的齐康亲密攀谈起来。
廖小峰浑身起了层异样的鸡皮疙瘩。
和沈琳相比,蒋娇太会做人,齐康这样的男人,一般的女人很难抓住他的心,可是,任齐康再厉害,他也有累的时候,他也有需要安慰的时候。
一边是卧病在床的妻子以及叛逆的儿子,一边是嘘寒问暖的蒋娇和嘴甜的私生子,孰轻孰重难以抉择。
过去,廖小峰会试着体谅齐康的难处,然而事到如今,他虽不好插手,可也对齐康感到失望,甚至有些恶心。
所有人耐着性子等蒋娇打完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她东扯西扯扯出好多甜蜜的废话来,好像要尽力表现电话里的男人如何重视自己。
话毕,她神色如常地拢了拢头发,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两位阿姨,麻烦把我刚才挑的房间打扫干净,那是将来要给天昊住的,”她看也不看齐天磊,径自站起身朝楼上一指,另一只手则是推着儿子往门口走,“另外,我带的行李请你们收好,里头可都是阿康在我家留下的东西,丢一件都不行。”
知道要走,齐天昊笑呵呵回过头,冲坐在沙发上忍着气的齐天磊挥挥手,齐淑兰赌气地把脸埋在廖小峰的肚子里,应该是不想搭理这两位不速之客,齐天昊觉得没劲,但他的心情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出门的刹那仍不忘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递给他妈,母子俩就这么漾着刺耳的笑,径自离开了。
“我呸!真是个狐狸精!”张妈没忍住啐道,她在这个家时间最久,又感恩沈琳待她不错,然而她终究只是位住家保姆,就是再看不惯也只能背后骂两嘴。
那个孤独的、被丢出去的行李箱,最终还是要无可奈何地被人捡回来,收进齐康的卧室里。
“张妈,”齐天磊思索片刻,说,“家里现在要常记得锁门,要是他们母子再来,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我来处理!”
“好,我知道了。”张妈应他。
“还有,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我在医院那边照顾,淑兰就拜托你们了,”说罢,他对着齐淑兰道,“淑兰,今天的事不可以说给妈妈听,下次他们再来,你只管躲得远远的,等哥回来处理,知道吗?”
齐淑兰把脸从廖小峰肚子上挪开,朝着她哥点了点头。
刚出齐宅大门,齐天磊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全然没有精神。
他推着单车,低头默默走着,两条眉毛恨不能拧成麻花,由于急火攻心,他的嘴巴不知不觉被咬出伤口,迎着晚风不一会便结成了痂。
最后一点晚霞已经收尽,然而天光仍不肯被夜完全吞噬,两人行走在长长的林荫道上,前后望不见半个人影。
徒留高耸的行道路灯,时不时藏在茂密的树丛之间,悄悄洒露昏黄的不真实的灰白弱影。
天气要热不热,然而蚊虫早已漫密被绿意覆盖的区域,灯光向来是这些东西追逐的目标,因此小虫们往往成群结队地整夜画着无用的圆,于此也在投下的弱影里充当流动的轨迹,只为收集永远触不到的光和热。
廖小峰起初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见齐的后背被纷扰的小虫光影所覆盖,他忽然想走上前抬手替这个人好好掸一掸。
然而终究没有伸出手,他故作轻松地用肩膀碰了碰齐天磊的手臂,说:“天磊,别不高兴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找齐伯伯说一说?”
齐用手擦了擦酸痛的眼角,当他把手挪开后,眉头终于缓解了一两分。
此刻他们恰好走到两杆路灯的间隔处,无论前还是后,光影决计发现不到他们的存在,像是暂时隐于这一大片的暗里。
齐天磊停下脚步,他双手脱把,令单车倚靠在他的腰侧。
跟着,廖小峰忽然被他抱住,抱得没有那么紧,他的两条手臂虚虚搭在对方的腰上,高出一截的下巴倒是稳稳搁在廖的右边肩膀上,须臾,鼻尖过分贪婪地埋入清爽肥皂的海洋里,深深吸几口后,他说:“小峰,让我这样待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