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五开始,学校的气氛开始变得不一样,特别是A班,跟在齐天磊之后,分别有好几名从B班和C班转进来的学生,这些学生在期末测验中有所提高,加上各个班的老师分类挑选,让失去大半学生的A班瞬间得以补充完整。
由此,整个A班目前是最有可能在会考中取得成绩的一个班级,当然,B班、C班的学生,将来也会成为从圣保罗毕业的优秀校友。
日子一晃由夏步入秋,糟糕的雨季就这样过去。
在学校,四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关系越发密切,然而廖小峰要比其他人和齐天磊的关系更好一些,他们拥有共同的秘密,关于沈琳的病,关于齐康的冷漠,关于齐天磊不肯轻易示于人前的阴霾与软肋。
只有廖小峰知道。
沈琳去英国后,齐康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连带着廖大正也没怎么出现过。
索性齐天磊根本不关心这人的行踪,更别提回不回家睡觉了,因此也没想过要去追问。
他有时会去张立轩家住,要么就是把人全部叫到家里。
更多的时候是和廖小峰独处的,周末没事,他们会在香港的街道随意溜达,按照杂志上推荐的餐厅大老远坐车去找。
其实,也并非真的要去吃饭,否则哪能不带上最爱吃的廖小婷?
只是享受独处的过程,夹杂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给自己定一个不远的目标,即使不说话,没有代步工具的“轧马路”也是聊以慰藉的。
譬如这周五,两个人约好了周末要去红磡的一家餐馆吃饭。
于是一早便在廖小峰家的小巴车站碰头,然后再一齐过去。
半路忽然下起雨,没有带伞,他们不得不在尖沙咀的一栋大楼下躲避冷雨。
已经是深秋,怎么这天说变就变?
廖小峰把齐天磊和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抖,躲雨的时候淋了不少,幸好穿的都是夹克,水渍勉强可以抖掉一些。
周围站着的都是躲雨的人,纷纷谴责老天的忽然袭击。
他没留神,正要将夹克还给齐天磊的时候,对方没来由猛地冲入雨中,直直朝着大路上跑。
雨实在是大,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廖小峰能看清的时候,他和拦在车前的齐天磊一样惊住了。
大路边停着一辆车,是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宝马,此刻廖大正僵立的身影停留在“唰唰”摇摆的雨刮器后面,因为离得近,从车窗外面可以很清楚看见他的表情,是目瞪口呆且做错事的惶恐与不安。
那不安被雨水一遍遍洗刷,再由雨刮器刮至清晰,短短两分钟,重复了无数次相同的画面。
而模糊的车子后排,齐康的剪影正和一个女人靠在一起。
也是奇怪,天色灰暗,那女人的红唇却着实耀眼,透过窗玻璃刺入齐天磊的心。
甚至来不及察觉,副驾上坐着露出半颗脑袋的小男孩。
打破僵局的是冲动的齐天磊,雨水不断自他头顶浇下。
没看见这辆车前,他是开心的,如今堵住车和车里的人,他只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哗啦”被雨水冲碎了。
路边的半块砖头被他无意识地拿在手里,徒留的片刻清醒是绕过廖大正的窗户,来到齐康那边,齐康只是偏头瞧着他,西装一丝不苟,搭在膝盖处的双手动都不曾动。
“哐!哐……”砖头的锐角磕向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动,然而雨实在太大,连带着声音也被一同冲刷带走,流入城市的下水道中。
车子开始不自主发出抖动,一方面是那个女人拽住前座吓到哭喊的男孩,一方面是廖大正清醒地拉手闸、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别管他!”齐康出声阻止,“让他在这儿发疯,开车!”
他的声音被车窗束缚得沉闷,然而还是被廖小峰听见了,因此他回过神,拼命上去抱住失去理智的齐天磊。
明明廖大正和他都是局外人,可廖小峰无法抑制地心内抽痛,生平第一次对齐康这个恩人产生怨恨。
路人纷纷上前,雨势再大,架不住爱看热闹的人群,香港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即使危险如马仔砍人,看热闹的也能从街头排到巷尾。
“齐康!你给我滚出来!齐康……”齐天磊哑着嗓子,离得近了才听见他到底在说什么。
玻璃被砖头砸出花纹,然而想要突破还得再来十几下才行,碎片将表情扭曲的齐天磊分割成无数小块,由于砸得过于专注和用力,那半块砖上不知何时沾满了他的血,每挥出一下便带出一片血花。
“天磊!天磊别砸了……”廖小峰自后方抱住气到发抖的齐天磊,看见血花,他只得不管不顾去压对方挥砸的双手,可凭借他一个人,怎么拉得住这样的架势。
一个没留神,他的手掌滑到破碎的窗户上方,碎玻璃登时压入手掌,再来砖头无情地刮破他的手指,整条手臂忽然疼得一紧。
好像齐天磊就这么停下手里的动作,举着砖头站在车窗前喘着粗气发怔,廖小峰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他赶紧把人架得离车远了些,跟着他留意到廖大正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终于发动车子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