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脚步一顿,回头去循声望去,却没有找到声音的来处。她来不及细想,只追着慕小闲的身影而去。
越仙台前,两人精疲力竭,倒在地上无力望天。
云魁躺在地上,胸口渐渐平息:“你为什么想要转念宝珠?”
他的声音带着回音落在越棠棠耳中,她沉默了许久,才带着一丝倔强的口气说:“谁想要转念宝珠。”
云魁侧头看她,若不是冲着转念宝珠,为何参加越仙大赛?为何如此拼命?
越棠棠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望着头上阴暗的洞顶,思绪像是穿过墙壁,飘向了遥远的地方。正当云魁以为她不会告诉他时,突然听到越棠棠喃喃:“我曾有一个哥哥......”
云魁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偏头望向越棠棠,却发觉她目光复杂晦涩,仿佛身上压着沉沉的重担。
越棠棠眼中浮现淡淡的怀念,想要努力抬起嘴角,却弯成了一个别扭的弧度:“小时候我们相依为命,他照顾我长大,为我遮风挡雨,对我极好。我想要谷中小朋友玩的布老虎,他就捡了碎布亲手为我缝了一只。我想要阿嬷篮子里的野山花,他就跋山涉水摘给我。我想要好看的衣服,他就挨家挨户地替人做工......
“我小时候穿百家衣,打扮得像个小男孩,他攒了很久的钱给我买了一条新裙子,当我穿上时他露出的笑容仿佛春风化雪,我永远也忘不了。”
越棠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室内重归寂静,默了半晌,她接着说:“他听闻越仙大赛的奖品转念宝珠十分罕见,若能得此宝物,就能获得超凡的力量。他说他要变得更加强大,这样才能永远保护我。”
云魁听出她言下之意,感到有些意外:“他曾参加过越仙大赛?”
越棠棠眼睫微颤,垂眸掩去了眼中神色:“八年前。他是上一届越仙大赛的获胜者。”
云魁愈发觉得不对,拧眉问:“他怎么了?”
越棠棠抬起眼睫,眼眶红润道:“他得到了心心念念的转念宝珠,起初那枚宝珠让他感到通体舒畅,不论修炼何种仙术都能如鱼得水,他以为自己真的得到了秘宝,于是日日夜夜勤学苦练。可是渐渐地,他身型变得瘦削如柴,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他常常对我发火,过后又会陷入深深自责。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他察觉到不对,可是已没有办法摆脱。那段日子在他反复无常下,我变得很敏感,不愿和他待在一起。有一天我在外玩到很晚,他找来时双眼赤红,浑身滚烫如同在火炉中煎熬。他将我扯回屋里,第一次动手打了我。
“我又惊又委屈,在屋里上下逃窜,他绷着一张脸像没有知觉一般,还想再次对我大打出手。我被逼至墙角,吓得嚎啕大哭,许是我的哭声唤醒了他一丝清明,他震惊之余将本来袭向我的攻击,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走火入魔吐血而亡。”
云魁倒吸一口冷气:“是那枚转念宝珠?”
越棠棠惨笑了一下,偏头望向云魁,眼中含着恨意:“你不觉得奇怪吗?像越仙谷这样偏僻的地方,为什么会举办越仙大赛?这些转念宝珠从何而来?”
密室中静得只余微弱的气流从门缝穿过的声息,沉寂许久,不等云魁回答,越棠棠狠声道:“因为越仙谷中混入了魔族,越仙大赛人多眼杂,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想要的做的事!转念宝珠不过是个将人骗来的幌子,那枚宝珠只会吸食人的精气,吞噬理智,让人变得残暴易怒!
“我发现这件事后曾想告诉寨子里的人,但他们皆不信我,以为是我年纪太小,伤心过度产生了妄想。他们不信我,我就暗中收集证据,有一次我只差一点就抓住他们了 。”
越棠棠眸中闪过懊悔的神色,咬牙道:“我发现有人混入越仙寨,我偷偷跟了他们一路进入山谷之中,他们越走越深,四周越来越荒芜,可就在这时......”越棠棠顿了一下:“我不小心踩在一根枯枝上发出了响声,他们立刻注意到动静,向我追来,我吓得拼了命地跑,在杂草丛生的山间奔逃,好在我对越仙谷的地形十分熟悉,才能侥幸逃回寨中。”
云魁惊愕道:“他们是魔族?”
越棠棠斩钉截铁:“他们身上的气息与你我不同,不是魔族又是何人?”
云魁眸中透着迟疑,思忖道:“可是魔族来越仙谷想做什么?”
“我不管魔族想做什么,他们害死了我哥哥,此仇不报,我难以入眠。我要毁掉那颗转念宝珠,找出他们藏在山谷间的秘密,向所有人揭露魔族的恶行!”越棠棠突然翻身而起,一棍扫开柱子间的结界,顷刻间扑上越仙台。
云魁心里一惊,电光火石间联想到慕小闲出现在此的缘由,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他起身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
越棠棠没有丝毫犹豫打开了放在石台上的锦盒,眸光一动,伸手去取盒中放置。
与此同时,石台上突然冒出大量的白色浓烟。
越棠棠袖子掩住口鼻,后退几步,可惜还是着了道,倒地昏死过去。云魁赶紧上前查看,见她只是晕过去,便将她拖到角落处,护在身后。
云魁从天庭而来,对天界三地的形势颇为敏感,很快就想到越仙谷在青丘与魔域的边界。若越棠棠刚才所言是真的,越仙大赛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通往越仙台的石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身后的光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云魁身上染上一层寒意,他的身体向后压了一下,但越仙台上没有遮蔽物,他完完全全暴露在那人的目光之中。
“阁下是谁?”云魁眯着眼沉声问。
那人没有说话,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光线继而暗了下来。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踏过飘散的白色烟雾,一步一阶走上越仙台。
云魁一怔,心像被一根细线悬吊在半空。
那人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像一具没有血色的尸体。
居然是梦谭。
他不是在第二赛段淘汰了吗?
难道他并没有从赛场出去?
他是来抢夺转念宝珠的吗?
云魁一时分不清他是何居心,于是试探道:“梦谭,你是来取转念宝珠的吗?”
梦谭抬起狭长的眼睛,漠然地瞥向他,下一秒,一道紫光如同箭矢向云魁袭来。云魁抱起越棠棠,飞身一跃,回眸一瞥,刚才他们躲藏的地方陷下去一个深坑。
就算云魁再无见识,联系前因后果也隐隐约约猜到了那是魔气。
看来越棠棠刚才说的八九不离十,越仙谷果真与魔域有勾结,他的目标不是转念宝珠而是越棠棠。可是梦谭刚才为何一直追着风宿不放?
梦谭飞快闪到云魁身后,一掌劈下。云魁带着越棠棠躲闪不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膝重重砸在地上,但仍是没有放手,让越棠棠跌落在地上。
越棠棠身上沾上星星点点的血渍,一张睡颜安稳又平静,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云魁将她放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猩红,转身对着梦谭就是一拳。
梦谭轻而易举地跳开,眼中仿佛闪过了一丝不屑。
“你是来找越棠棠的?你和她有过节?”
梦谭似乎不想与云魁多说,眼神微微一动,手上的攻击更加频繁。
“有什么过节需要置她于死地?”云魁被梦谭逼退到角落,两只手臂交叉挡在额前,拦住了梦谭的攻击。他的余光落在远处越棠棠身上,心想外面应该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人来支援他们。
梦谭冰冷的目光同样落在越棠棠的脸上:“杀了她,没有理由。”
虽然他说没有理由,但云魁合理怀疑,刚才越棠棠说的就是理由。只是她暗中调查魔族一事,真的能逃脱魔族的觉察吗?
云魁心中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他理清楚这种异样从何而来前,他不能让越棠棠出事。
云魁撑起身体,“我不准你动她。”
“那你也去死吧!”
梦谭大手一挥,一道劲气打向云魁,在云魁跳开的瞬间,竟然转变了方向。云魁眼前一片花白,身体重重跌落在越棠棠脚边。
他的脸肿迅速肿起,只能支起一边眼皮,从缝隙中模糊地看到一只脚缓缓迈近。
“咳咳......别动......”
梦谭见他还有气,准备再加一击,却发现他意识涣散,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迷。云魁淌血的嘴唇还在嚅动,梦谭低下头,听见他小声说:
“马上......马上就会有人来......”
梦谭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终于不再犹豫......
突然,石门轰然倒塌。
门外闪入两个身影。
袖摆轻拂,仿佛并未出手,顷刻之间,梦谭重重砸向石壁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