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樱由下人引着到自己的住所。她始终低着头,眼睛却斜倪着偷偷观察着这院子的周遭。虽然此时是冬季,园中景致大打折扣,但是这园子的宏大与气派,却是她从未见识过的。
这院子地面残雪斑驳,裸露着新翻的地皮。屋子里虽然已经生了暖炉,但是长年积蓄的霉味却挥散不去。看来这院子是刚收拾腾出来的。
周樱小心地坐在一张桃木椅上,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屋里的陈设。她看着屋子里四五个丫鬟小厮忙上忙下在收拾添置家具。自己坐着竟有些不好意思,便走到床前替一丫鬟整理床铺。
“姑娘放着,我来就是了。”
这丫鬟手不停地整理着床铺,声音沙哑干促,正是秋啼。
话说秋啼自被安排在厨房之后,便形同杂役,只因她初入府中,也不伺候小姐少爷,便受人冷眼,年纪也不大,被人随意地呼来喝去,心力交瘁,。近日她听说府上新来了一位小姐,听下人们议论,这是替周家大小姐顶难托福的,便想着自己本就是买下来伺候周大小姐的,如今周大小姐已然北往,自己也理应来这位小姐身边伺候,管她是真是假,是亲是疏。若是能当个小姐少爷身边的丫鬟,且不说吃穿用度,那地位都是不一般的。
听说今日周樱入府,便偷偷来此打下手,她原本想着文夫人和周老爷会一起前来,到时候露个脸,趁机提一下,便有可能留下,那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可是却没想到,夫人和老爷都没有,只有周樱一个人。
秋啼感觉周樱的目光总盯着自己,便转头问:“姑娘为何一直看我?”
“姐姐叫什么?”
秋啼愣了一下,回复说:“丫鬟名叫秋啼,是大少爷起的。”
“秋啼姐姐,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秋啼笑着说:“姑娘说笑了,奴婢是第一次见姑娘的。”
“奇了,总觉得在哪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秋啼对她报之一笑,不想再与她多说便准备离去,碰巧遇到了厨房管事的吴嫂子来献殷勤,吴嫂子端来烧鸡糕点让周樱来吃。那吴嫂子本一脸谄媚的笑容看到秋啼便立马变了脸色,一边对着周樱讨笑,一遍揪着秋啼的耳朵将她拉出门去了。
出了门,吴嫂子对着秋啼便是劈头盖脸得臭骂:“好你个懒骨油皮,敢跟我耍滑头。怪不得剥蒜劈柴都找不见人,感情是跑这里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想伺候哥姐,这可没你的份!这府上上上下下多少人,都想要那好差事?想得美!”
周嫂子咄咄逼人,口水飞溅,秋啼在一旁低头不语。
“快回去,一堆事儿呢。”
秋啼听周嫂子终于愿意放自己走人,忙踮着脚跑了。
回到厨房,炊烟四起,现在是给府上的下人们做饭,无非是些大锅饭。四五个小丫鬟正在忙前忙后给厨娘打下手,乌泱泱一片,人都在烟雾中穿梭,恍如仙境。
“愣着干吗?哪里那么大一堆碗筷等着洗,没看见啊。”
秋啼不语,看到墙角堆放着的两大盆脏碗碟,心中怨恨,却只能忍气吞声。原本洗碗并不是什么累活,只是此时正是寒冬,冰水如刀,剜着秋啼的手。周嫂子扣省柴火费,那省下的费用都进了她的腰包。刚下水不久,秋啼的双手就如同烫熟了一般红肿。
喧嚣忙乱中,从门外进来一亭立板正的姑娘,那姑娘一进门便掩住口鼻,眉毛微蹙,细声细语却颇带些愠色。
“呦,夏秀姑娘你怎么来了。”周嫂子放下手中活走过来。
“我也不想来,可是大少爷现在晚课结束都一会儿了,莲藕排骨汤和切子糕现在都还没见个影儿呢。这可早都跟厨房的人说了。本不愿催你们催得太紧。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送来。可不知道现在厨房的人都得央求着。”
“咦?夏秀姑娘说这话可是冤枉我们了。大少爷的吃食我们怎能不上心?那莲藕都是让那老农从南湖池里刨冰挖出来的,极新鲜的。还有那排骨都是刚宰的生猪,知道大少爷晚间功课劳累,早提前备好了。早已经派人送到柏大爷那了。”
夏秀听此不免气煞,说:“周嫂子说得倒像是我们故意为难你们了,周嫂子不免扒开柏哥的嘴,看看那胃里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莲藕排骨汤和切子糕,去我们院里翻翻看看有没有残渣碎骨!”
“夏秀姑娘莫生气,老妇也不是这意思,只是那排骨汤和切子糕确实早已备好送去了。”
“给谁了?我们院的人可都没见下午有厨房的人来过。”
……
“下午有个小厮来,看到给大少爷预备的莲藕排骨汤和切子糕,就拿走了。”
“哪个小厮,长什么模样?”
“个头不高,眼下有一黑痣。”
“那是津童。”夏秀听完立马沉下了脸色,转而又微笑着说:“周嫂子,若是檀少爷屋里拿了明说便是了,大少爷身为长子,我们爷当哥哥的还能和他计较这些不成?”
说完周嫂子忙说道:“夏秀姑娘说的是,现在我们再给柏哥新做。”
“不必了,等你们做完,少爷早该睡了。”
说完夏秀翻了个白眼走了。
夏秀一走,周嫂子气不打一处来,朝着秋啼就是一巴掌。骂咧道:“就你多话咧?忙地抢话说。是檀哥屋里拿的吗?我怎么觉得就是你偷吃了。”
秋啼捂着脸说:“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