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第二日一大早,丘老先生便联系了街上专门抬尸下葬的马老五,丘老先生行医一辈子,接触过不少的死人,于是便结识了这抬尸的马老五,一人送往生,一人送往阴界。
柳莺儿同丘老先生坐着马老五的拉尸车回来,马老五将车停在门口。柳莺儿从车上下来却踌躇不决,不敢自己进去。丘老先生拉着她的小手说:“孩子别怕,我带你进去。”
秀娘安详地躺在床上,她的睫毛和额前的头发微微结了一层冰霜。
马老五轻叹一声,把秀娘的尸体同被子一同裹着,抱起来往外面走。他看起来是那么无所畏惧,就像是在抱着一位沉睡的美人。柳莺儿静静跟在后面。
车轮转动,马老五在前牵着毛驴,柳莺儿和丘老先生跟在后面,丘老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把纸钱抛向空中,柳莺儿此时突然放声大哭,哭声震耳,悲怆感人。几户人家偷偷掩着房门,躲在门后,从门缝中偷偷看着他们。
他们一路来到城南的乱葬岗,这里都是些无名无姓的人葬在此处。此时天寒地冻,土地坚固异常,马老五点火将一处宽阔平坦的小方地解冻,将地上的杂草除尽,便开始背起铁锹挖了起来。
此时天色渐阴,看来又要飘雪。
“小姑娘,日后你有何打算?”
柳莺儿盯着马老五挥锄的身影发呆,没有答话。
“若是不嫌弃,跟我走,来我杏林堂,有我老朽在,定不会缺一口饭吃。”
柳莺儿还是没有说话。眼看地上的坑慢慢变大,可以容纳下一个人,马老五从坑底爬上来。说:“好了,下吧。”
三人将秀娘的尸体安放在坑底,开始一铲一铲往里面填土。柳莺儿看见那土砸在秀娘的脸上,不禁又开始痛哭起来。而后凹坑慢慢变成小山丘。
丘老先生搬了几块石头垒在坟包前,柳莺儿摸了摸那几块石头,转身对着丘先生说:“谢谢丘爷爷的好意,母亲临走前嘱咐过我,让我去找周干爹。丘爷爷可否告知周宅府邸在何处?”
“周府,你说的可是散骑常侍周坤周大人?”丘老先生摸了摸自己的白须,突然轻笑了一声,低语说:“怪不得。怪不得是这小子找我。”
“好,将你母亲安葬之后老夫便带你去。”
安葬完秀娘之后,柳莺儿环顾四周,看了又看,将这坟头位置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再来祭奠。此事按下不提。
且说周府之中,文雁娆因为忧思过度,整日郁郁寡欢,而周坤也是束手无策,只是整日以案牍之由外出,早出晚归,不过与几好友吃酒厮混。周柏渊见母亲愁眉不展,便邀周文氏在园中散步赏梅。
红梅映雪,灼灼其华。母子二人在梅林中漫步,文雁娆却还是神情恹恹。
“儿子看母亲近段时日低落惆怅,为何终日愁眉不展?可遇到什么难事,儿子能否为母亲分忧?”
文雁娆无奈地摇摇头,说:“还不是你妹妹。”
“哦?妹妹自从被杨姑奶奶带去宫中已有半月有余,瑾儿现在也已经作公主陪读,岂不是好事?母亲为何忧虑?”
文雁娆还是摇摇头,说:“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不懂。”
周柏渊听到后一头雾水,又说:“我看杨姑奶奶心慈面善,对瑾儿也是十分喜爱,想必在宫中瑾儿定不会受委屈。”
“呸,都是一群假情假意的小人。”文雁娆恨恨地说,“瑾儿也不知受了什么蛊,竟然如此执拗。”
“瑾儿为何对杨姑妈如此亲近,真是不可理喻。”文雁娆又说。
“你杨姑奶奶来那天,你和那周栀怎么在瑾儿房间里?”
周柏渊听见母亲对自己发问,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呃,儿子……”
文雁娆不过随口一问,但看见周柏渊神色如此慌张,便觉事情不对,停下脚步,凌厉的看着周柏渊。
周柏渊不敢抬头,纠结之后,才支支吾吾地说:“儿子一直……一直有件事瞒着母亲。”
“你说!”
周柏渊看文雁娆正言厉色,便害怕起来,便将那日的情景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文雁娆听完之后,当即气血上流,久久没有说话,周柏渊更是低头认错,不敢再多说一句。文雁娆没有理会周柏渊,只是甩开袖子,转身走了。
厚雪如絮,杜小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院中玩雪,看周栀与周楠渊在院中追逐嬉闹,笑骂二人要和和气气。正说着,但见文雁娆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来者不善,心中突然一紧,不知这大娘子为何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