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堂的丫鬟一路把她带到了后院小佛堂,侯夫人正在念经,一身素衣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比昨天还憔悴些。
徐令婉走近一看,侯夫人瘦得肩膀只余骨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古代的妇人,睁眼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小天地。嫁了人为夫君活着,生了子为儿子活着。
侯夫人就只有魏廷轩一个儿子,如今魏廷轩死了,她一生一半的希望就折了,还能有什么念头,看着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庄嬷嬷在门外候着,见到徐令婉就迎了上来,将她带进暖阁里候着,“少夫人稍等片刻,等夫人念完经就见您。”
徐令婉问道:“娘每日都在小佛堂念经?”
庄嬷嬷随口念了句阿弥陀佛,才道:“从前夫人是不信佛的,可自从三爷去后,夫人有心给三爷积福,盼着三爷将来投生个好人家,所以每日辰时酉时起,都会来小佛堂念经。”
每天几个时辰日复一日念经,这是侯夫人在这高墙大院里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徐令婉喃喃道:“三郎这么多年在边关有功,来生定会有好报的,一定会如娘所愿。”
她在暖阁站了一会儿,等侯夫人把往生经念完,徐令婉向前扶起侯夫人,又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锦帕在一旁伺候侯夫人洗手。
等坐下来,侯夫人才问:“不是让你别来回折腾,怎么今日还过来了。”
徐令婉坐在下位,慢慢回道:“左右我在府中也没别的事,过来陪娘说说话解解闷,娘别嫌我蠢笨就好。”
侯夫人让她三日一请安,是婆母对儿媳的体恤。
而徐令婉身为儿媳,除非是大雨大雪,她每天都该来问候侯夫人,这是她的孝心。
长辈见不见不要紧,她真不来,就是她的错漏了。
离近看,侯夫人面容更是憔悴,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你虽守寡,可也不用事事小心。去不得外边,在家里和姐妹妯娌们说说话却是无妨的,不用日日拘着。好好的人,成日锁在院里做甚。”
这话是在安徐令婉的心。
“儿媳省得。”
这时庄嬷嬷把侯夫人的早膳端了上来,徐令婉想起身布菜时,被侯夫人拦下。
让她坐在一旁陪着吃,侯夫人小菜用了两口,粥喝了一口,就恹恹地放下碗筷,不肯再动。
徐令婉光看着都心惊,每顿就吃两口,怪不得侯夫人瘦成这样。
庄嬷嬷脸上担忧,到底还是没有再劝,端着没动两口的早膳又下去了。
徐令婉把到了嘴边的劝饭咽了回去,连庄嬷嬷都劝不了,她多嘴多舌,就该让侯夫人讨嫌了。
侯夫人见她懂事,关心了一句:“明日回门,可准备妥当了?”
徐令婉笑着回道:“一大早大嫂就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比我自己备下的还要齐全,多谢娘费心替我着想。”
“你如今是大房的人,事事有下面人替你安排,若是有什么缺的,你便跟你大嫂说。”
徐令婉点头应是,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只是……”
她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她本来准备采用迂回点的方式,在侯夫人面前随便提两句就好。
可今天过来,看到侯夫人的状态,侯夫人如今一口气全靠死去的魏廷轩撑着,还是别让她费心劳神更好些。
侯夫人蹙了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徐令婉犹豫了一会儿,把心头的主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和侯夫人说了。
“我瞧着今早送过来的那些回门礼,似乎重了些,想着该来和娘说一声,回门礼儿媳还是想用我自己备下的那些。我知道娘本来是替我着想,才赐下这么多东西,都是上好的物件。娘一片心意,可徐府受不起,所以只有来向娘告罪。”
她这一番话把侯夫人惊得不轻。
侯夫人倒不会觉得徐令婉是眼皮子浅,想贪图这点东西,不然就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只是不太明白徐令婉这么做的用意。
徐令婉慢慢解释:“我家的事,想必我进门前,侯府都打听过了,我也不该瞒着娘,免得以后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再生出误会来。”
“我爹在编撰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没有升迁,多少有些魔怔了,平时抓住根草都要往上使劲两把。跟娘说句实在话,我是怕把那些成堆的好东西带回去,我爹回头再求到府里来,让侯府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