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寡妇,不能穿戴鲜亮的衣裙首饰,不能凑热闹说是非,也尽量少出门少交际,把自己活得透明,才是世人眼中完美的寡妇。
她嫁过来,是想依靠侯府的富贵躺平过安稳日子的,没有夫君,婆母就是她顶头的老板。
儿子新丧,娶妇进门是为了守寡,她穿着这织金红裙往婆母一晃,只会在婆母心中埋下一根刺,以后见她本人也厌烦。
这样直白的法子,无非是打量着她小门小户出身,嫁进来第一日肯定惶恐不安,不敢挑礼罢了。
徐令婉眉头皱得更紧。
“昨日是昨日,过了昨日,再穿这颜色就不像话了,这衣裙还是换一件,换些湖蓝浅绿来。”
屋里没人动。
就连铺床的丫头都似是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做着手里的活。
过了半晌,瑞秋才支支吾吾道:“夫人这么安排自有缘由,想必是想许少夫人多穿几日红给三爷积福,少夫人还是听话吧。”
看来,这雪院是没备着她的日常衣裳了。
徐令婉不咸不淡的看了瑞秋一眼。
现下事忙,再这么折腾下去,敬茶礼迟到,受编排的只会是她自己。徐令婉推开门吩咐外头,“红珠,去将我带来的嫁妆里那个红木箱子抬进来。”
临出嫁时,继母给她买了个丫鬟,教了几日,还不懂规矩,昨日进不了正屋伺候,只能守在外头。
红珠人机灵,一得令马上去将那红木箱子抬了进来。
红木箱子里,是她在闺中时穿戴的旧衣裳首饰,大多都是很一般的料子,为了撑面多凑出一个嫁妆箱子,继母都给她带上了。
好在大伯母在侯府上门相看时,给她做了几身上得了台面的衣裳,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穿戴好时天刚大亮。
侯夫人身旁的庄嬷嬷亲自去雪院接的徐令婉,徐令婉只带了识路的瑞秋,和庄嬷嬷一同去了春熙堂。
庄嬷嬷扶了徐令婉一路,“三少夫人不必担忧,今日春熙堂来的都是少夫人的血亲。”
徐令婉轻轻点头,一路上庄嬷嬷给她说了不少。
她在心里大概整理了一下,侯府正主子如今共有三房,偌大的长越侯府住了主子下人上上下下共百余人。
长越侯这一脉承袭了爵位,得了最大的东院,二老爷外放为官,暂且还在江南,所以由在朝中任了五品的三老爷住西院。
现在府里住着的主子,只有大房和二房的人。
大房除了魏廷轩之外,大姑娘二姑娘已经出嫁,只有一个庶妹还待字闺中,不似二房三房人丁兴旺。
二房不在,今日春熙堂内,只有大房三房的长辈和同辈还有一些旁枝的亲戚。
进了春熙堂的院里,打眼就看见一颗巨大的老槐树,占据院子东南角。
丫鬟婆子井然有序的做着手里的活,眼神都不敢往这边瞟。一看下人的规矩就知道她这位婆母是个重规矩的厉害人物。
徐令婉一进来,门口就有个梳着高髻的贵妇人迎上来亲热的握住徐令婉的手。
她生着一张圆脸,皮肤白净,笑容直达眼底,看着就是个端庄和善的人,“昨日人多,都没找着空和三弟妹说上话,今日我得了这个好差事,倒是能和三弟妹多亲近亲近了。”
这是长越侯府这一辈的长嫂,三房的大少夫人孟清萍,徐令婉昨日见过,昨天夜里惦记着给新房送点心的就是这位。
“能和大嫂亲近,我求之不得呢。”徐令婉弯了弯唇角,冲孟清萍行了个礼:“昨日多谢大嫂了。”
昨日大婚,她人生地不熟,阖府上下也只有孟清萍对她释放善意,虽然这善意有可能是别有目的。
孟清萍拍了拍徐令婉的手,“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举手之劳而已,当不起三弟妹一句谢,以后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三弟妹日后院里要是有什么差的想要的,尽管跟我开口,千万别拘礼。”
自从魏廷轩亡故,侯夫人钟氏受了打击,病了半月之后,日日就在佛堂念经,无心府里的事务。长越侯府的事就都压在了孟清萍这个长媳身上。
孟清萍自然想面面俱到,特别是对待徐令婉这个大房新进门寡居的妯娌。
对于她的示好,徐令婉柔声又道了句谢,做足了低眉顺眼样。
孟清萍这才唇角微扬,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妯娌更喜欢了,“时辰差不多了,我领着弟妹进去。”
春熙堂正屋内,乌泱泱站满了人,一眼望去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好在春熙堂宽阔,人这么多也并不显得逼仄,徐令婉一进门,就有无数目光投在她身上。
她皮肤本来就白,生得也好,今日一袭湖蓝,更衬得她姿容胜雪,清丽如画中人。只可惜做了寡妇,美貌在她身上毫无用处。
屋内众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为她惋惜。
她们在看徐令婉,徐令婉却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过去,只在路过的时候用余光快速扫了一圈,发觉屋里气氛似乎不太对。
屋子里明明这么多人,又是新妇敬茶的大日子,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个人脸上神色凝重,静得出奇。
徐令婉又看向正中的主位,她的婆母长越侯夫人鬓边只戴了一根翡翠簪子,身上穿着素净,正端坐在位子上,目光淡淡扫过徐令婉,脸上拼命挤出一个微笑。
徐令婉侧目看向主位的另一个位子,那里本来属于公爹长越侯的位子,此刻却是空着。
新妇敬茶,长越侯这个公爹却不在,难怪这屋里的人表情成了这样。
孟清萍安抚地紧了紧她的手,领着徐令婉走到正堂中间处,有丫鬟抬上茶盘,徐令婉端过一碗,走近两步跪在侯夫人身前,“儿媳给婆母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