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汪汪纯粹是生理反应,胸膛里似乎有一团火,烧得她难受极了,连呼吸都艰难,像在被刀割。
没忘记刚才拼了命的睁开眼睛,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她缓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马上开口替自己的宫女求情:“父皇,儿臣求您不要罚她们,她们并没有犯什么错,平日里照顾的还算周到。”
萧昱眸中闪过异色。
这话说得,倒是和传闻中的不符。
承德皇帝儿子女儿众多,萧昱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将每个人脾性都了解清楚,之所以知道珉月,是因为承德皇帝最喜她容颜姣色,偶尔会在面前提起。
比如,幼年时,皇子皇女在冬至后第一个下雪日围炉茶话,诗词首尾接龙,每每到了珉月便要出岔子,前人说了句夕阳无限好,她憋了半天,腹中空空搜刮不出来,硬生生蹦出一句“好大的馒头”。
好大的馒头,嗯,好大的草包!
就算是美人,那也是个没脑子的草包美人。
对于萧昱而言,蠢是比坏更无法忍受的糟糕品质。
如果仅仅只是蠢也就罢了,偏偏在承德皇帝的纵容下,性子也养得骄横任性。萧昱是不觉得,十来岁便喜欢拿着鞭子抽太监宫女的女子,长大后性情能有多好,更不觉得母妃已不在人世,却还强出风头的公主,会一直受到皇帝庇护,安享太平。
她珉月公主长得再漂亮,和后宫里那些新人笑旧人哭的妃子处境其实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件承德皇帝的玩具。眼下这件玩具的新鲜劲差不多该过了,礼部侍郎陆温年那堪比母猪配种,荒唐透顶的提议,都能让承德皇帝把她拱手送人。
“父皇……您就饶了她们吧!”
等了会儿,见承德皇帝没有答应,珉月又低低喊了声,杏仁眼扑闪扑闪,泪珠要掉不掉,好似琉璃晶莹剔透,含在眼睛里。
承德皇帝征愣住。
他见过珉月骄纵的样子,明艳招摇当得上天之骄女,尊贵,傲慢,却远不及此时此刻的示弱动人心弦,像是拿了羽毛刷子在人心间轻挠,说不清楚那感觉是痒,是疼,还是麻,只想更得劲一点。
内心突然生出渴望。
珉月,你再……再对父皇撒点娇,父皇就答应你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只要掉几滴眼泪,说几句软话就能得偿所愿,听着外面打板子的闷响,小宫女声弱渐低的呼痛,珉月心里膈应得更难受了。
原身不愿意嫁人,是因为不想失去见到承德皇帝的机会,不愿意离开奢靡享乐的生活环境。
但她不同,作为魂穿者,与其在皇宫里提心吊胆的,生怕露出马脚,还不如出宫重新开始,建立新的人际关系,至少遇见熟人的机会少很多。
心里拿定主意,珉月柔声细语道:“儿臣已经想明白了,父皇想让儿臣嫁人,其实是为了儿臣好。虽然舍不得离开父皇身边,但儿臣一定好好听父皇的话,孝顺父皇,绝不再任性妄为。”
眼眶里含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扑簌滑落,挂在脸颊上,带着破碎感,极为动人心魄。
“她们都是我身边用习惯的人,父皇把她们都发落了,儿臣身边就没有人照顾了。即使来了新的人,短时间也没有她们细心周到。还请父皇开恩,让她们将功赎罪,板子什么的就免了,以后好好服侍儿臣就是。”
婚事……
承德皇帝意识慢慢回笼。
想起陆温年充满诱惑的提议,那点子在他心头还没捂热的爱女之心,瞬间被更大的热情扑灭。
珉月必须出宫!
必须嫁人!!
必须给他生出全天下最好看的美人来!!!
“那好,既然珉月开口求情,这些奴才朕就不罚了。”
承德皇帝嘴角上扬:“朕今日为你定了桩好婚事,越国皇子晏临,郎艳独绝,姿容殊色,和你极为相配。你好好准备一下,朕会要钦天监尽快择日成婚!最快的话,也许就在下个月。”
早结婚好,外孙和美人都来得早!
珉月:……
堂堂公主,成婚这种人生大事,这么草率的吗?
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够吗?
无人发现,人群之中,腰板挺得笔直的萧昱,再一次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
他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因为承德皇帝的荒唐,生出弑君的念头。
天暖了,日子过得太安逸,是时候让南边的流民,北边的燕军,还有各地的藩王,都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