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现在大敌当……当前,此事之后再再……啊!”
话还没落完,那长老又是一声惊呼,竟是被望一头按在了地上,哆嗦着想要爬起,后背却是一痛。
又是一声惊呼,他便被一脚踩进了泥地中,实在是撑不住,一口老血喷出,脸上血污、涕泪和泥沙混做一团,黯淡的眸光却颤颤巍巍,充斥着惊恐。
“大敌当前?”望揪着他的乱发,逼着他与自己对视,竟是哈哈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有你们,叠梦早就亡了!”
说完,不管那长老如何挣扎反抗,望拽着他的领口,直接拖走了,地面拖曳的深痕一直蔓延至晦的闭关地。
见晦的闭关地竟不知何时上了一层厚厚的锁,望又是一咬牙,眸中的怒火迸溅得更烈了。
滞了一瞬,望按着那人的脑袋就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咚咚咚的,当真是毫不留手,撞得那长老嗷嗷惨叫,抱头求饶。
望却不为所动,直到里屋有动静传来,他才停手,抬剑斩落门上的厚锁,开门,把长老往里面一丢,冷冷道:“之前的话,再说一遍。”
此地正是众长老为晦亲设的闭关地,或者说……死地。
不论外面如何洪水滔天,只要不触及那门,里面的人便是又聋又瞎,直到粮水断尽,死在里面。
再之后,走火入魔,暴毙身亡或是怒急攻心,随便扣一个就是了。
晦还未出来,那焦糊的烈火气便是扑面而来,抬眼一望,熊熊燃烧的烈火放肆扫荡,乌云、浓烟、惊鸟混成一团,宛若地狱。
身侧传来一声闷响,侧首一看,晦又看到了倒地的长老,满身血污泥水,颤颤巍巍,哆嗦不止,还有……愤怒到极点的望。
可那长老只怕是惊耸过头了,此刻是蜷缩成一团,嘴里呜呜咽咽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根本就说不清楚。
望狠狠一咬牙,拽住他的衣领,丢到晦跟前,一字一句重复着之前的话。
晦每听一分,眸光便颤一分,神情却是莫名的平静。
末了,望冷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叠梦的好长老。”
外面烈火烧得震天动地,晦整个人也笼罩在烈火之下。
沉寂片刻,晦却是冷静下来,朝望道:“朔和月还在外面,怕也是难逃毒手,你抓紧时间去接应他们。”
望却杵在原地,僵硬地望着她,并不所动。
“他们就在溪流下游,我与他们有过约定,还有弦……”说到此,晦神色猛地一颤,顿时不说了,只是盯着望,勉强一笑。
见他还是不动,晦也不急,只是继续道:“去吧,现在什么也比不过叠梦五子的安危。”
望问道:“你没骗我?”
晦又是一笑,回道:“我何时骗过你?”
又过了一阵,望终究是动了,回首再看了看门前的晦,微一停滞,转身离开了。
晦嘴角微挑,却仰头注视着被血火染得通红的天幕,眸光竟是闪烁得厉害。
半晌,她又是缓缓一笑,呢喃道:“抱歉了,还真是骗了你。”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必你们也会原谅我的吧。”
回应她的是飞鸟的惊啼,烈火中作响的断枝。
见时候差不多了,望也该走远了,晦收了视线,踏过地上的焦枝血刃,沿着青萤瀑行至了后山。
微风扑面,却也染上了焦糊的气息,晦站在坡顶的青树下,眺望着下方的火海,曾经的叠梦。
夕阳挂在远山之上,残阳与烈火遥相呼应,把整个天地染得一片血红,而四起的硝烟又给那血红添了几分惨白。
此景有几分眼熟,细看之下却是截然不同。
清晨的青萤瀑后山,当朝阳从远山之岳蹦出来的那一刻,天地为之震撼。
漫天的彩霞、金色的群峰、从沟壑底炊烟般升起的缕缕薄雾,以及睡梦中的叠梦……
她也为之动容。
那是崭新的一天。
晦仰头望了望青树,目光又顺着枝叶游走至槐木棋盘之上,神情复杂微妙,说不清道不明。
须臾,她拾了棋盘上第一颗黑子,凝神瞧了瞧,竟又是一笑。
如释重负般,零碎的笑声竟是越来越密。
晦转向山脚,轻一敛眸,再睁眼时,眸底的泪痕已被尽数收敛了。
她轻轻把手举过头顶,用力捏碎了那颗黑子,而那棋盘之上,却凭空多出了那第一子。
山下冲天的火光中,有轻盈的雾气涌来,似水如银,白茫茫轻飘飘,从四方汇聚,团团环住了那烈火。
青树之下,鹅黄衣裙飘荡,一道微哑的声音在山顶中响起。
“幻梦浮生。”
一下又一下,如四散的涟漪,又如空灵的仙乐,在叠梦上空回荡。
说罢,晦五指一松,黑棋的齑粉随风逝去了。
残叶带着火星子漫山飞舞,山坡上的雾鸢随风而动,在烈火的映照下更为坚毅了。
晦垂眸注视着它们,毅然决然的神情之下,是更为温和明亮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