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鹿书院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己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辞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秉持着平等讲学、自由论学原则,多以自由教学、集中教学为主,而自由教学主要是公开讲课,以本书院学子为主,院外学子可自由倾听,一人教学,四方之士咸来听讲受教,前来学者多至讲堂无以容。
凡学于此者,必严朔望之仪;谨晨昏之令。居处必恭,步立必正。视听必端,言语必谨。容貌必庄,衣冠必整。饮食必节,出入必省,读书必专一,写字必楷敬、几案必整齐,堂室必洁净。相呼必以齿,接见必有定。修业有余功,游艺有适性,使人庄以恕,而必专所听。选自佚名。
是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书院自然亦有书院的规矩,莫不遵从。
而岳明堂激烈的吵闹声已然透过墙面穿了过来。
少年执扫帚,一边清扫着落叶,一边望着墙头若有所思。
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忠恕而已矣”如何?
这句话翻译过来:孔子说:我的思想一直是贯彻到底,曾子说:老师的思想就是忠恕罢了。
“是极是极”
“忠恕之道,贯者贯穿,以一理贯穿万事,则万事皆有其理.孔子之道,一理分为万事,万事归于一理,有入世者,有出世者,而能一以贯之.然出世之道非常人所能了解”选自佚名
“儒圣之言乃人之圣言,尔等莫不遵从”
附和之言居高不下。
很快就有人高声疾呼:
“世间之事岂可忠恕能平之,若一人作恶杀了全村之人,此人悔矣随坠入空门,日日布周施善,可要忠恕哉!”
一声未平,又亦声而起:“若一人乃天命之年,家有庆余,素日向善,贼子一时恶念生,将其妻儿却杀之,五年后,贼子投入空门,善人仇杀之,一人死,百姓怨愤,又何以忠恕哉?”
“是极”“是极”
有人振臂高呼,显然赞同后边几人的观点:忠恕之道是不可以一贯之。
“他杀他,他又杀他,子子孙孙何时了,不过三代便无子嗣哉!何不忠恕,方能生生不息?”有人就事论事,开始劝人放下仇恨。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敢问庄兄,若是有人杀你亲父,辱及妻儿,难道尔等也会置之不理?”
“你!”“孙兄此言差矣,嗜父者,自有律法制裁,辱及妻儿者,在下忠恕之”
“切”“嘁!”“庄典你这厮..”
“姜尚?”回应他的是一拳头,一拳头下去,庄典嘴角发麻,猝出一口鲜血,“你听我说”“是非与否,妻儿自有论断!!”
这话:我是忠恕的,至于我的妻儿是不是忠恕的,我不知道?
“嗬”“没想到!咱们庄大公子的忠恕之道是这么来得,真是好啊”
“我呸!堂堂男子汉不给妻儿讨回公道,居然还想着让妻儿自己讨回公道,无情无义之徒!”钱山也被这句话气得原地爆炸,拿起手里的树叶全部丢到那厮身上,好似泄愤一般。
“就是”“就是!姜家小姐真是瞎眼找了这么一个负心汉,也难怪姜尚这么端方君子竟然恼羞成怒了”
面对庄典薄情之言,学堂学子义愤填膺,议论纷纷,众人攻讦之。
庄典急得脸上冒汗,抖了抖身上的枯叶,望着自家小舅子,对上人群激愤、不满、唾骂的神色,恨不能钻地之。
他气得面红耳赤,张嘴嗫喏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有不少枯叶落进嘴里,这才闭嘴不言,只是失望地回视着小舅子,抬眼却不见其人,以为自己惹怒了对方,他私下张望,遍寻不得姜尚,心下一急了,这才惊觉自己被人挤到人群前,想挤出人
群,一次次被人推搡回去,有好几次差点扑到在地。
“你不配”
“听说当初姜家小姐抛绣球是抛给孙渊,谁知道这厮仗着自己有一些拳脚功夫将球夺了过去”
“可恶!姜小姐与孙渊两情相悦,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也难怪她成亲之后再也不去绣满楼了”
谁都知道,姜家小姐最爱绣制物件,绣工了得,是以绣满楼对外宣称:随时都收购姜小姐手里的绣品,更以楼里有姜小姐的
绣品为殊荣,常常将其贡献于上京城。
连最爱的绣品都不动手了,可见其婚后并不开心罢了。
之言在耳畔四起,震得庄典脸色剧变,他脸色为之大白,喘不过气来,神色戚戚然,急雨打落水狗一样落魄。
霎时,墙外梵梵清音铺开,震荡哉院子内外。
“一贯忠恕,虽有大小之不同,大要都是心上做出。圣人之心,渣滓净尽,统体光明,具众理而该万用,故虽事物之来,千条万目,圣人只是那一个心应将去,全不费力,如绳索之贯钱。然《易》所谓「何思何处,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者,正圣人一贯之说也。彼学者之心,被私欲障蔽,未便得他玲珑,须是学者工夫纯熟,则一旦雾除云散,自是一贯境界。是知一贯乃圣人事也,忠恕特学者事,但圣人见快,学者见迟,一贯是熟底忠恕,忠恕是生底一贯,本非有二道也。曾子恐门人晓一贯未达,故借忠恕以明一贯,是将一贯放下说了。若程子于穆不已,各正性命之言,则借天地以明忠恕,是将揭起来说了。彼此互相发明,在人领会之耳。”
这段话好似一阵微风拂过微波四起的湖面,并没有掀起惊天巨浪,反而将涟漪飞起的湖面吹平,慢慢沉寂下去。
是了。
圣人之心是光明磊落的,他们这些凡人有杂念,自然也就有私心私情。刚刚那般数落庄典说到底也是一人私念,或泄愤,或嫉妒,或坦言,怎可将自己私念强加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