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窗外一切被黑夜吞噬,掩映在云层中的雨水也渐渐歇。
婆娑树影映在窗户上,如窗外的野兽匍匐轩窗。
“嘎吱”一声。
骨头相撞,一股刺痛一闪而逝。
疼痛袭来,吴冠绝瞬间回神,嘴边溢出呻·吟声:“嘶”
彰显了他的无措。
少年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又按了按错位部位,见患者没有疼痛反应,当即提议:“先生,骨头已经复位,你试试”
李观棋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他蓦然回头,却见少年站起身,双手抱着吴冠绝的头,摸索着什么,只一瞬,他双手同时扭动,嘎吱一声。
陆臣一脸淡然,正骨时就像是下棋一样泰然自若的杏林高手,神色淡淡,双手像是狗鼻子精准找到错位地方,而后一扭定乾坤。
全程并无惧色。
吴·患者·冠绝眼珠子转得快,用手按了按脖子,并无锥刺般的疼痛,他最终摒气凝神,深呼一口气:“呼”
轻轻动了动脖子。
嗯?
左转转,右转转...
脖子已然能转动自若,他摸着下巴好像开启了新世界:“嗯?”
“好了?”“孺子可教也!哈哈哈”“你这小子还算是学到点真本事,不枉老夫时时带你上山采药..”
陆臣:“能帮到先生,是在下的荣幸”“慢点”
他要走,少年伸手将人虚虚扶着。
吴冠绝一起身,这看看,那看看,一会儿看着床头的三清神像损了,一会儿瞧着床头画的墨痕淡了不应景,“还是这般自在”
两人难得露出一脸闲适。
闹出这么一通,吴冠绝也不好留下,只扔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去:“天将晚矣,老夫去看看那边的晚饭好了吗?”
他一走,陆臣自然就瞩眸到面前之人。
“观棋兄请坐”
陆臣正在招待人坐下,红梅端着热产笑吟吟进门:“真是赶巧了”“刚泡的毛尖茶,茶汤清香,微苦,败火最相宜”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她低头四处看了看,不敢直视自家公子。
茶汤和点心上桌,李观棋自然少不了品尝一番:“鲜!”
“可是荥阳毛尖儿?”
一个字道明了自己的感受。
陆臣抿了一口热茶,微微骇首,“是”“李兄所见略同”
“杏花村的山林边有几颗茶树,前些日子冒了尖,天色好转,嬷嬷悄摸摸去搜了一把,权当尝个新鲜”
一把?
确实不多。
不过唇齿留香,可见晋阳毛巾名副其实,想到这些,他便打开话匣子:“陆兄今岁可要下场考试”
“不去”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态度十分明朗。
李观棋眸中的星星暗了几分,有点疑惑,也有点理解。
毕竟盛京里童试一把过的,大有人在。好多人都选择了韬光养晦,陆臣能这般想也是人之常理。
咳!一介布衣操心人家半步踏入仕途子的人,李观棋啊!李观棋,你真是咸吃萝卜瞎操心。
他摇摇头,有点懊恼,抿了几口热茶。
陆臣将其神色尽收眼底,轻放茶杯,见同窗面带惆怅之色,他低眉敛笑,问道:“病了一场,倒是忘了私塾那边”
“夫子可好?”
夫子?
寇夫子自然开怀,前些日子倒春寒,雨疏风骤,院子里腊梅悄然绽放,他老人家还煮酒泼茶,怡然自乐呢,念及此,他眉头舒展,轻笑道:“先生偷得半日闲,约了几人在书房里煮酒对弈,即使输了也不恼,喝了好些酒水,大醉一场,听课三日,缓过来后恢复上课”
带了那么多学渣,眼瞅着年龄大了,本想着这辈子就这样:靠着学渣的钱汲汲营营一辈子,不成想这届学生杀出一个王炸,他自然欣慰。
以后有人拿他为了黄白之物收一些没有前途的人教出来一些斯文败类,以此作筏子也好反驳不是。
虽然他们的关系仅仅是雇佣关系,场面话还是要圆的:“这些日子劳烦先生关心了”
李观棋:“先生要是知道你这么关系他,怕是心里会宽慰”
他看向他,他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番,看清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但接下来,李观棋却开始喝茶,低眉敛目,捻着茶盖拨了拨浮起来的清茶,略略沉吟,微微皱眉着。
好像有点为难。
还是陆臣率先打破了凝结的气氛,“...鄙人身子不太舒服,怕是要修养数日方能回私塾,夫子那边,还望李兄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他这意思是继续留在私塾?
得到肯定答案,李观棋当下喜出望外,抿了几口茶放下茶杯,朗笑道:“在下定然不辱使命”
“那可说好了,您病好了,就回私塾”
语气轻快几分,多了些少年的恣意快活。
歹竹林里好不容易出个好笋,他们当然希望沾沾喜气,若是能攀上交情,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