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身体酸软,“一定要今晚吗?我......”
“杳月,你让我等得实在太久了。”杨益生望着她,轻轻道,“而且,你不想自由一些吗?只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是一对,一切就能步入正轨,你也可以返回学校了啊?”
见到眼前的女人终于点了点头,杨益生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
其实他今天之所以如此强烈地要杳月同他一起出席晚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提前收到消息——今晚周蕴文也会参加。
这是周蕴文返回北平的第一个饭局。
他一定会亲手将他送往地狱。
只要周蕴文看到他和杳月举止亲密,只要他亲眼看到他同杳月求婚,他就立马把杳月送回家休养。
他只是要一个保障。这个要求并不高。
*
杳月喝了药就陷入昏睡,因为晚上还要参加晚宴,所以香梅找来西医。
黄头发蓝眼珠的西洋大夫给她打了一针后,杳月的烧便退了。
但人还是有些头重脚轻,杨益生看到她一身礼服从楼上下来时心情却是很好。
他的左手还插在大衣口袋里,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杨益生每摸到一次便是心潮澎湃。
今晚,他将用盒子里的戒指跟杳月求婚,从而昭告天下,她们才是天生一对。
他绅士地冲杳月伸出手来。
杳月精神不大好,勉强同他笑笑,等上了车又是昏睡,任由杨益生将她拦在怀里也不反抗。
晚宴设在一处私宅,西式的三层建筑。
大门口就设置了警卫,昭示着能出入此等场景的人身份之尊贵。
她们出门晚,路上也有些堵,等到了地方,听下人说其他人都到了。
但杨益生却不慌,他似乎习惯了让人等待,仍旧挽着杳月缓缓步入客厅。
高大厅门半掩着。眼瞧着有人来,门口下人立马替他们推门。
屋内一团暖融融的光,人声鼎沸间,杳月身子一僵——
只见,人群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错愕的、吃惊的、惶然的周蕴文的脸。
杳月简直想逃。
可随即又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在答应杨益生那天,她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刻。
甚至,在她被迫搬入杨宅的那一刻,她和周蕴文就完了。
她早就知道的,可仍旧心如刀割。
时间和气氛在她们彼此之间凝固,最痛苦的是这件事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而周遭众人,包括冷眼旁观的杨益生却再次推杯换盏起来,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二人之间的古怪。
杳月入座时才发现周蕴文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她垂下头不肯去看任何一个人,肩上的披肩滑下,露出一个浑圆白皙的肩头。
可不知是否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又热了起来,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开始上菜。杳月本就没有胃口,周蕴文的目光不停地扫过她,更是令她食不知味。
周蕴文该如何想她呢?
有几个瞬间,杳月觉得一切都已经天崩地裂。她和杨益生成双成对地出现在人前,本就是一种证明的姿态。
周蕴文那么聪明,一定会明白的。
于是杳月开始心痛地祈求,她祈求周蕴文其实是个浅薄的男人,她祈求周蕴文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爱她。
这样他就会直接放弃,不再同她说一句话。而她也就因此逃出生天,不必再面对亲口对爱人说出谎言的局面。
晚饭后一众人聚在厅内交谈说话,也有一些人下到舞池中央跳舞。
杨益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时不见人影。而杳月失魂落魄,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忽然头顶一暗,她没有抬头。
她不敢。
眼前的人却率先开口,“为什么?”
听起来是很冷静的态度。
“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突然,但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杳月宛如机械般说起早在心里打好草稿的说辞,“其实在与他重逢的第一面,他就跟我说要带我去美利坚......我想去美利坚,那里更适合深造,我跟他......很快就可以过去......我很想去......”
周蕴文打断了她的话,“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而且你要是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
“太慢了!”杳月几乎要崩溃,但仍是强忍着,“我想尽快去。”
“骗子。”
周蕴文忽然露出笑来,他一字一句道,“你骗我,杳月。”
“我没有......”
杳月正欲反驳,忽然厅内骤然黯淡,悠扬的钢琴曲弹奏起来。
两股射灯在黑暗中亮起,一束指向坐在钢琴旁的杨益生身上。
另一束......洒在杳月和周蕴文的身上。
在场众人都看到,周蕴文紧紧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
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