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门忽然被敲响。进来的是郑申之,他笑眯眯的,丝毫不见刚才阴阳怪气的神情。
只见他将一贴着绝密的文件放在周蕴文的面前,“有人汇报平大的教授肖定倾每月汇给家中长辈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寄给山那边的重要物资,我们合理怀疑他与□□关系匪浅。军队抓人,需要我们局的人陪同。邹主任,一起去看看?”
这本是周蕴文下属部门的工作,可他这个正牌领导还没看见的文件竟然被郑申之捷足先登,还大喇喇的送到他面前。无疑是一种挑衅——手伸得太长的人,总归是留不得。
但周蕴文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谷恒通有意给他一个顺水人情收买他,但周蕴文倒想多拉些人下水。人多了水才浑。浑水好摸鱼,更好拉死人垫背。
周蕴文勾起嘴角,也笑了,“真是多谢郑主任了。劳您费心了。”
郑申之看他这幅“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样,心里更是暗喜,当即笑成了一朵花,亲热道,“一家人一家人,说这个就见外了啊?”
......周蕴文,终于,还是被此人的不要脸给气到了。他黑着脸跟着上了车,浑然忘了自己之前叫杳月回家吃饭的事了。
*
北平近日治安不大好,常有周遭城镇的难民涌进城里寻找生机。若都是些孤苦无依的难民倒也没什么,但不少流寇地痞混迹其中。自入了城就常混迹在大街小巷,械斗抢钱,很不安生。
北平警察署虽派出巡逻队,但与老百姓而言,军匪一家,现在反而要防着两股势力同时抢钱。
实在是苦不堪言。
平大校园内也贴了告示,呼吁学生们没事尽量不要出校。
下午最后一节大课结束,杳月收拾着书包跟一旁的若琳说自己今晚要去乘电车回家吃饭,晚些时候再回宿舍。
若琳奇怪,“你急什么?今天就在家住呗,外面这么冷。”她看看外面昏黄的天,“说不定今晚要下大雪呢。”
此话一出,杳月的脸明显更耷拉了,“反正我要回来。”
“你跟你哥闹别扭了?怎么回事?”
若琳问起来,杳月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琳看她这幅生闷气的模样,好心宽慰,“唉,其实你也应该为你哥想想。你哥年纪轻轻的,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他到底想有个人能跟他知冷知热的,也是应该,这是你给不了的。”
“谁有理我帮谁。杳月,无论是什么关系,哪怕是母女,兄妹,都有放手的时候。你别觉得我吓唬你,这哥哥啊再好总是要结婚的,到时候有了嫂子,有了孩子,他们才是一家人。与其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撕破了脸去,不如及时放手,这样他日后还能念着点你的好。你们总归是这世上对于彼此来说唯一的亲人啊。”
一通话把杳月原本凉了一半的心直接说的哇凉哇凉的。
杳月叹了口气,“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不长大怎么挣钱啊。”
忽然,耳边传来黄唯的声音。原来,她们二人方才说话时只当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避讳,却不想他竟然听进去了。
黄唯扭头认真问,“你哥哥小时候对你很好吗?”
杳月更失落了,她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若琳评价道,“你对你哥占有欲太强了,所以不适应。”
她又对黄唯道,“你问的也简直是废话,你看她哥现在这样,也能类推到他们小时候吧?肯定是好啊。”
黄唯语气里终于有些活人气息,“真好。”
“好什么呀,谁家哥哥姐姐不这样?”
若琳开了一包梅干儿,一人分了一个。
黄唯喊着梅干,觉得口腔酸涩异常,忽然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