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文的确说到做到。
这还是自长馨饭店的那晚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或许,擦肩而过更合适一些。
算了,想他做什么呢?
反正他的生活丰富得很,可以一边跟别的女人周旋一边祈求她回心转意。
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甚至这连巧合都算不上,撞见一个陌生人,算什么巧合。
卫六走过来,脸颊上还有两三道大衣的压痕。方才甜梦可见一斑。
“这个邹应可对你情根深种哦。”
卫六笑眯眯地在她身旁坐下,“我知道你之前有过一段婚姻,毕竟你是蕴屏的前嫂子嘛。但且不说你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死前你们就已经分开了,你是个完全自由的人,完全有资格追求自己的幸福。”
像是怕她不信,卫六继续道,“你不知道,现在前卫女士都这样,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你别觉得自己是二婚不好意思,你看看报上现在多少女学生跟别人同居呢,就算那人结过婚了也没关系,自由的恋爱肯定会战胜邪恶的包办婚姻的。”
......这都哪跟哪啊,杳月嫌弃地皱紧眉,忍不住怼了一句,“人家正妻招你们惹你们了。”
“这叫包办婚姻,这叫封建糟粕!”卫六不满,“杳月,你也是受过包办婚姻的苦的,怎么一点进步的意思都没有啊。”
“跟老男人同居就叫进步啊?”杳月一下躺倒在草坪上,正午阳光把草地晒得暖融融,她将笔记搭在自己的脸上,“那你这进步也忒没意思了,我不要。”
“诶呀诶呀,你把话题扯到哪去了。”卫六讲不过她,有些恼火,“我跟你说邹应呢,他是老男人吗?”
“你别跟我提他,我不认识他,你也千万别热心肠帮她牵线搭桥,不然咱俩朋友都没得做。”杳月拒绝了她的聊天并干脆结束话题。
卫六打了她一下,不过还是将原本想要说出的笔记主人给咽回肚子里去了。毕竟,这气氛,显然不是帮邹应加分的时候嘛。
不过她也挺不服气,嘟囔了一句,“你还真别把话说的太满,杳月,这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受人家恩惠了。你以为泾渭分明,其实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来我往的种种恩怨早就分都分不清了。”
杳月“哼”了一声,浑不在意,“那我还真好奇的。”
卫六趁她的脸被书当着故意冲她做鬼脸:有什么好好奇的?你现在不就用着人家邹应给你的笔记吗?而且上面的字都是邹应一笔一划写的,你以为拒人于千里之外,殊不知现在书搭在脸上,跟邹应摸你的脸有什么分别?
也不知是否是心灵感应,杳月一把将笔记从脸上撸下来,轱辘爬起,还把卫六吓了一跳。
杳月摸摸脸,“好冷,我刚才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总感觉有个人在摸我的脸,不会是这地界不干净吧?你别不信,我奶早就跟我说过,年轻人阳气足,学校最爱建在乱葬岗上了。诶呀不行不行,我真得去北塔寺拜拜了,别真带了什么不干净的回去,影响我考试运。”
......卫六一脸无语地看着她,感觉再多说一个字都多余,不耐烦道,“走走走,赶紧走。”
*
邹应一路上都在发呆。
张教授想跟他讨论一下最近在报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沪市涉外杀妻案,但都被他三言两语给糊弄了过去。
他倒是心狠,作为旁观者的段杭看着那小老头憋得抓耳挠腮的模样都心生可怜了,偏邹应一点反应都没有,面无表情地看张老头又对他头上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白毛狠下毒手。
“喂!”
周蕴文只闷头往前走,未曾设想段杭往前一跨站在他面前。周蕴文赶紧刹车,幸好没碰着。他最烦跟被人肢体接触了,不光是肢体,只要是他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别人捧。
要是段杭是个男人就好了,他还能直接骂两句以绝后患。可偏偏段杭是个女的,之前在北平就是,她老爱帮他拿杯子。周蕴文还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趁段杭扭头的时候先用手擦杯子,再用手擦衣服,姑且图个心理安慰。
“诶呀,你注意点不行吗?”
周蕴文一般是不冲人发脾气的,多半情况下他都是谦和有礼,并不同人做无谓的争辩,但也并非毫无棱角。
段杭说,邹应是藏在沙滩上的螃蟹,隐秘性极强,但最爱偷摸夹人脚趾头!
段杭在平津教物理,她这破比喻,周蕴文都不稀得说她。当及一挑眉反问她是不是被螃蟹夹过不然怎么了解,见她又要拿他教案赶紧提前一步收进抽屉里,一颗洁癖的心终于稳稳当当落回胸腔。
“我帮你推了那帮老头的午饭邀请,你要怎么谢我?”段杭的声音再次响起,周蕴文的思绪又被拉回现实。
眼前站的是段杭,不是无时无刻占据他脑海的人。
周蕴文叹了口气道,“你想干嘛?”
“第一商场那边新开了一家粤菜馆子,咱们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