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准备过了年的圣安女中的预科考了,这一趟就是去卫家取些教科书。
卫凛照所在的教会女校学费太高,杳月经过自身学业和财力的分析,还是决定先读一年圣安女中的预科,一年之后再去考虑考取哪所大学。
卫凛照初听倒是很可惜,她认为以杳月现在的实力考不到名校,但考个名不见经传的专业性女校也是很有机会的。不过杳月不介意慢一点,多一年思考才不会因随波逐流地做出选择而后悔。
卫凛照闻言也不再坚持,隔日拿给她几本厚厚的笔记,说是她远房表哥之前考学写的笔记,或许对她会有帮助。
杳月望着簇新整洁的纸张,伸手一擦,钢笔水模糊一片。
怎么看都感觉挺新的啊,杳月问,“你表哥比你考学还晚吗?”
卫六正喝咖啡呢,一见那被擦模糊的笔迹,当即咳嗽起来,“诶呀…..那个,你不知道,我表哥这人贼笨!考了五六七八年才考上。”
见杳月一脸嫌弃,生怕她不要赶紧找补,“但是人家考上啦。杳月,你别瞧不起笨蛋,水滴石穿,说的就是我表哥。你想想,这么多年的练习汇聚成这本笔记,是不是精华?”
……这倒也是。而且杳月记得周蕴文的笔记,这本子里的字工整方正,一看就不是出自周蕴文之手。
杳月欣然收下。
两个人坐在窗前说话。卫六瞧瞧打量着杳月,忽然开口,“杳月,你知道不?平津大学研学就在这个月月底,年前就要返回北平了。”
杳月没什么反应,点点头,便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胳膊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法桐树目光空洞。
以至于卫六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杳月惊喜地低呼了一声——
“呀!下雪了。”
卫六顺着她的手指往外看去,果然昏黄了一整天的奉天开始飘起雪来。
又是一年冬雪到来。
*
从卫家出来时,地上已经积满了一层白雪。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杳月当做看不见,那车就缓缓跟着,与她平行着向前。
后座车窗摇下来,露出杨益生的脸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上车吧,今儿是冬至,跟三哥回家吃饺子。”
杳月摆手,“我跟小春她们说好了。”
“放心,她们都喊上了。”杨益生气定神闲。
杳月也不再坚持。等到了杨益生的二层小楼,哪儿有小春盈凤的影子啊。杳月瞪他,杨益生也有话回复他,“我邀请了,她们不肯来,我能怎么办?好了,快去洗手,饺子要出锅了。”
杳月怀疑杨益生肯定都没通知小春盈凤,但杨益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杳月都觉得他对自己总是一种安抚的态度,可能是安抚一个小孩,也可能是安抚一只小狗。就像现在,他并不在意这个借口拙劣与否。
但杳月已经不打算跟他在口头上争个高下了。毕竟,她们都是十分固执的人。
小谢端着刚出锅的饺子上来了,“杜小姐,快尝尝,酸菜肉的,趁热吃呢。”
杳月也饿了,当即也不含糊,笑眯眯地调了料汁,坐下就大快朵颐起来。
来都来了,就放开了肚子吃呗。
杨益生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杨家家风森严,即使只有圆桌前只有她们两个,但杨益生仍旧是坐在她对面,并不挨着。
他不着急吃,只是靠在椅背上望着杳月笑。
“今天心情好?”杳月随口问。
杨益生没着急回答。亦或者答案本就不该跟她说,也许和军中事物有关呢?杳月咕嘟咕嘟地喝面汤,贴心地没有多问。
“听说年后你要去考圣安的预科?”杨益生忽然开口。
杳月点点头,半碟酸菜饺子下肚,她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了,“您老人家天天盯着我,现在装‘听说’是不是太假了一点?”
杨益生低着头呵呵笑了,“好,我问错了。我重问。”
“杳月,想好一年之后去哪所大学了吗?”杨益生虽是疑问,但话语里却满是不容置喙,“教会学校不错,如果你担心钱,放心,我来给你掏。”
杳月放下筷子,真是,她们怎么就不能好好吃顿饭呢?
“我不打算考教会学校,钱并不是首要原因,而是我不感兴趣。我要去一所真正能学到自己感兴趣的知识的地方,而不是一份漂亮的名头,几年下来翻开毕业证书才发现里面除了针线厨艺没有别的东西。”
“教会学校哪有你说的那么差,不过是因为女校,所以教学有针对性了一些。”杨益生望着她,继续道,“我看教会学校就很好。杳月......”
他迟疑片刻,仍开口道,“我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美国学最新的驾驶技术的。等过了年,不多久我就会去。我知道,你肯定不肯与我同去,我也不会逼你。但奉天是我的地盘,一旦开始学习,我多则三年短则一年回不来。杳月,听话,教会学校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够用了。你就乖乖地在奉天待着,乖一点,不要给自己找事,等我回来。”
“是吗?”
杳月嘴角浮起一丝讥笑,满是挑衅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三哥,那我们不妨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