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益生难得嘴角弯了弯,自嘲道,“是啊,杳月已经是大姑娘了。”
他们都长大了。
走出门时,杨益生心里有个声音喃喃自语着。
*
杳月一觉睡到晚上,醒来时,杨益生还没回来。她心里另有安排,便兀自去了厨房,谢绝了侍女小谢的好意后望着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食材,胸有成竹地撸起袖子——
四十分钟后。
高大典雅的柞木门被人推开了一条小缝,杳月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挽在后面的漆黑马尾一并垂落。垂头丧气。
“那个......小谢,你会炖鱼吗?”
小谢跟进来,望着顶着一身焦黑烫伤的鲤鱼,又看看杳月,小心翼翼道,“小姐,您想改烤为炖吗?”
杳月羞红了脸,“那个......都怪你们这个灶台!我不会用,火候掌握不好。”
小谢笑起来一边一个小梨涡,很是喜庆,她看看桌上配菜,了然道,“小姐是想做得莫利炖鱼?交给我吧。”
杳月这时候也不再勉强了,乖乖跟在小谢身后打下手。之所以要做这道菜,是因为杳月记得小时候她和红玉非跟着杨益生去江边玩,结果江面没冻结实呢杳月就一脚摔了进去。
她那时候年纪小,摔痛了就是哭,谁哄都不好使。最后还是杨益生靠这道菜拯救了自己差点报废的耳朵。
两人专心致志地在厨房忙碌,连杨益生回来了都没发现。
杨益生见这么晚了厨房还亮着灯,便寻了过来,正好听见杳月那句,“小谢啊,一会我说这是我做的,你可别戳穿我。”
小谢还没说话,身后的人却开了口,“你怕我知道什么?”
杳月立马扭过头来,正好对上杨益生的眼睛。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也是这缘故,他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消散不少,更接近杳月童年记忆里的那个形象。
“没什么......”杳月脸红了,转移话题,“三哥吃过饭了吗?”
杨益生不上钩,从她身边往里拐去,果然看到了那条煎皮失败的鲤鱼。
“饭局上吃不好。”他眼睛盯着鱼,随口一句算是回答,“这条才是你做的?”
“诶呀三哥就别看了,一会尝尝炖鱼。”杳月推他出去,奈何有人一动不动。
“小谢的手艺我最熟悉不过,有什么好尝的。”杨益生已拿了筷子来,夹起一块鱼肉来在汤里一沾,随即放进嘴里。
杳月吓得连忙叫他吐出来,就差扣他喉咙眼了,杨益生却难得开怀,“这也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啊。”
小谢将炖鱼摆盘端出,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杳月举起酒杯,“三哥,杳月这会还能活着,多亏了你。这杯酒,我敬你。”
杨益生举杯,含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气氛挺好,杳月大着胆子道,“三哥,你在军中可曾见过我公爹?”
杨益生点点头,“你公爹被关在奉天陆军监狱,狱长是我师兄,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杳月连忙摆手,“本来这事不该麻烦三哥,可我公爹如今身患疟疾,实在是情况紧急。还请三哥帮忙牵线搭桥,哪怕不能进去照顾,便是送些东西进去也是好的。”
“周家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可是监狱,你为了周蕴文,为了周家,连监狱那种脏地方也肯进吗?”
杳月没想到他竟会问自己这个,不觉疑惑地抬起头来,却没想到夜晚的杨益生不再隐藏什么。
杨益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从不是这个性格的。可不知为何,就在刚刚,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家,看到暖融融的灯光下有个暖融融的她。登时有个声音在心底诱惑他。
那声音问他,杨益生,你还要放她走吗?
虚假的场景唤醒了真实的情感。他无法再压抑,更无法再欺骗自己还是把杳月当做妹妹。那一刻,一股比他回家探亲时杳月已另嫁他人时的懊悔还要汹涌的痛苦向他袭来。
可这一次,他不想再被淹没了。
杨益生一把抓住杳月的手道,“杳月,你不是本来就想离开的吗?如今喜子死了,周蕴文马上也要死,有现成的理由,正是离开的好时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