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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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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地,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万个夜晚。她仍然没有回话,又仿佛,已回了他的话了。

李文树越过玉生的肩头,忽然,他想去吻一吻她,不是冷冰冰的颊面,是双唇。即便是做了夫妻这些年,他也很少亲吻她的嘴唇,那仿佛是比身上任何一寸肌肤都要宝贵的地方,他感到她没有抗拒,她的手反而轻轻握着他的臂膀,这让他感到多年来没有感受到的快乐,是真切无比的,即便他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笑容。他想,这一个夜晚永远也不要逝去。就好像天亮之后他会立即死掉。此刻于他而言,再也见不到她就和到另一个世界没有分别了。

玉生乘车的那一天,李文树将开来的车子停在车站前,随她到入车的地方。他在站台前为她戴上了他带来的那顶白花的帽子,她不愿戴。这时候开始她不愿意身上任何地方出现一丝白,周遭的人也不许,于是他将白的领结长的外衣全部摒弃,他穿了一件很少穿的蓝哔叽西服来送她,配着的头上的黑府绸圆帽,他脱下来送她,为她重戴了上去。

李文树道:“路上风大,遮一遮风。”

他望着她穿那件宝蓝短绒旗袍,从前没有见她穿过深的颜色,是新做的,或者是做了几年,今时今日才合时宜拿出来穿了。如今才想起她二十二岁,竟这样年轻。但她将那顶黑帽戴上去,任它遮住她鲜活的脸,他又觉得她好似成了家中挂着的某一幅画像,从此只是死寂沉沉。

李文树在玉生离他而去的当晚,立即做了梦。梦是人内心世界的映射,真实不假,他从未陷入那样长那样荒诞的梦境。他梦见玉生下了车后,又乘上船,船身带领她一直一直飘向平静的海面,而他只是停驻在岸前,仿佛是等待着,又或者只是做无意义的漫长无比的停留。海浪声起伏有时地侵入他的双耳,翻来覆去,他睁了眼又睡去,那几夜一直如此,等到他彻底离开岸边的那一天,已经数不清过去了几个没有与她同枕的夜晚。

那一天,李文树终于收到玉生的来信——来信人却是姓邱。

安华姑妈为他读了,他无心去想谁姓邱,于是他正全神注视着她与他的孩子。他很少呼唤她,看着她时,只是笑一笑,然后将眉头抬高一下,她见到他时也是会笑的。他想起,她见到她母亲玉生时却很安静,实际上,她只和玉生见过寥寥几面罢。

读到一半时,安华姑妈注道:“玉生的信件。”

李文树将眉眼低垂,紧接着,他的双眼彻底离开了孩子,飞快地,他接过了信。那不是她的字,但确是她的口吻,有那么一句道:“上海的天气如何?孩子听见太激烈的风声,还会惊醒吗。”信里面,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但他知道是她。他读着这封信,一直到读完,即便她一次也没有提及过他的名字,但他后来又读过许多遍。

春过之后,李爱蓝和博尔忽然回到了上海。她回到公馆,带了许多从英国带来的服饰和瓷杯,她一点儿不曾改变,很快将这些东西慷慨地送给了公馆和另一个家里所有的佣人。最后她只是留下一对青瓷红底的茶杯,难得地,她要亲自送给玉生时,那时,安华姑妈才告诉她这几月来发生的一切,她险些将茶杯摔落。最后即便捧住了,仍磕碎了杯托,她的手,仿佛被那么一片无形的细小的碎瓷扎得生疼,她“嘶”了一声,然后愣了好一会神。

直至李文树唤她道:“爱蓝。”

那时她回过眼,望见自己的兄长李文树。她见到他没有消瘦,却有了比变天换日更大的一场变化,他的面容仍是平滑的漂亮的金黄色,显然没有受到炮火的一点侵害,但嘴角平放着,没有笑容,背脊仍挺直无比,但双眼垂落了,长久望向寂静的大地。

李爱蓝离开公馆后,随着博尔去过了赛马场,赛马场于前两日已暂停开放了。在那里,她又听见有人说明,马场的暂停是与银行的投资产生了冲突,金山银行已经决定春过之后不再往马场投入资金了。李爱蓝非常恐慌,她在法国时以为天上永远晴空万里,而自己竟到今天才知道上海的天要塌啦——李文树不再赛马了,也不再组马会了。她很快,又去到了马厩,然而,那里如今已经没有驯马师了,只有两个清扫的工人。波斯依然养得非常干净,但它的马鞍卸掉了,只是有人在为它缓慢地梳理鬃毛。

接着,李爱蓝又去见了陈太太,才知她如今精神状态不佳。出来时路过蒋家的楼宇,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了,从憧憧楼影转回眼来,却见到苏姨太太的车子与她迎面驶来。

李爱蓝的双手抚上车帘,正要去仔细地瞧她。

忽然,博尔为她雇佣的汽车夫开了口,说道:“太太,您稍等。”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

李爱蓝听见车夫细细地注道:“这里不方便停车说话。今天是苏家乔迁的日子,我们过一会儿,经过虹口,还会那里碰见他们的车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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