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穿着白衬衫,外搭小套装,西装裙裹住她完美的身形,长发高高扎起,原本该多么自信啊。
她也是为了面试精心打扮的,即使唇彩化的有些歪,即使西装实际上并不好看,穿在身上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圈,即使……
陈飞想不出来更多的词,只是觉得她流眼泪的样子过于好看。
可能是他内心里的恶魔在跳舞,可能是他就是喜欢把美好的东西踩在脚底。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人,比如史铁生,比如霍金,比如海伦凯勒。
但是这些人多多少少都会跟身残志坚这四个字挂钩,即使这种描述是别人赋予的,但也会始终跟随他们毕生,根本也不会有人在乎,嘿,你喜欢别人用身残志坚来形容你吗?
其实陈飞不想用这么俗气的四个字来形容徐玲悦,他觉得徐玲悦太复杂了,明明面试的时候坚韧的不得了,可是偷偷落泪的时候又那么惹人疼。
所以他悄悄下楼,看看这个女孩下一步会怎么走。
徐玲悦中途确实哭了一会,然后被大学同学打来的电话拉走了注意力,她们聊了一会,似乎那边问了她关于今天面试的事情,徐玲悦骂了一句杨文,然后说:
“算了,你怎么就确定她们不愿意接受我不是他们的损失呢?”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题,随即徐玲悦收了线,开始打网约车。
司机是个新手,不知道这栋大厦到底怎么找,只是说自己在路口,让徐玲悦自己过来找他。
徐玲悦说“自己是盲人,找不到司机所描述的路口”,于是这辆车只能取消。
她挂了电话,嘴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杨文,不脏,但很干脆。
终于,她打的下一辆车找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只是她要跨过一个绿化带才能上车,司机过不来,因为没有车道。
徐玲悦说:
“师傅,我今天穿了一件深色套装,手里拿着盲杖,因为这一片区域我不熟悉,绿化带我也没跨过,所以麻烦您现在用语音指挥我过去可以吗?”
那边应了下来,于是徐玲悦跌跌撞撞走进了嶙峋的绿化带,摸索许久,终于上了车。
阳光洒在她乌黑微卷的长发上,手中的白色手杖也熠熠生辉起来,仿佛女王手中的权杖。
她坐在后排,侧颜被玻璃隔绝,像一张旧照片,带着潮湿的毛边。
天哪,她的嘴角居然还是挂着笑的,她恐怕已经忘记了自己面试的时候被hr刁难的事情吧?
所以,什么事情会打败你呢?
什么事情会让你措手不及,什么事情会让你泪眼汪汪?是不是所有的失败在你这里都会迅速翻篇?
凭什么?【】凭什么残缺的你如此豁达?
凭什么你看起来那么轻松,凭什么你看起来那么无所谓?
陈飞回去之后很快给徐玲悦发了offer,他也想有一个答案。
他想知道,到底什么能击垮她。
他想知道,无辜的太阳花,能不能被黑暗毁灭。
陈飞终于用这么多年的时间获得了答案,有东西能击垮徐玲悦,很多很多。
她走在路上,会有比常人多几倍的几率死亡,譬如摔跤,譬如车祸。
她在家里有比常人多几倍的几率死亡,譬如误操作厨房器具导致火灾,譬如误食药物。
徐玲悦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
她矛盾的要死,又该死的迷人。
陈飞不想承认他已经爱上了她,但是他又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他的这种爱他自己都恶心,他又怎么会奢求徐玲悦给他回应呢?
陈飞的爱填平不了他之前所做的伤害,徐玲悦的伤疤会一直存在,只是她不是一个爱时不时舔舐伤口的小兽,她是一头敏捷的豹子,即使这只豹子眼睛不太好,但也无法掩盖她的聪慧。
他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他想:
如果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成长,其实也还不错。
只是,他的思维突然被一个人打断,一个男人敲了敲他的车窗,陈飞狐疑的降下玻璃,看着那人:
“怎么了?”
只是他刚问完,就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但具体哪里熟悉,陈飞也说不清楚,只觉得他肯定见过。
“你是什么人?”
男人冷冰冰的问道。
这话很莫名其妙,难道让陈飞给他来一段自我介绍吗。
似乎也觉察到自己问话的漏洞,他重新问了一遍:
“你和刚才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他指了指徐玲悦刚才走进去的大门,语气称不上友好。
陈飞摁灭烟头,也冷冷的回道:
“我没义务告诉你。”
周谨言看了看陈飞,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很明显,他想干架。
是的,刚才陈飞看着徐玲悦背影的那种眼神让他牙根痒痒,他说不清身体里莫名的怒意是究竟为何而来,但此时此刻他就是看陈飞不顺眼。
陈飞丢下一句“神经病”,升上车窗,一踩油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