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醉鬼入住,上夜班的前台很不高兴,说清洁费五百,即便周明瑞刚刚才在这里的高档包间中消费了近万元,也绝不姑息。
把他脱了鞋扔到大床上,吴越说她得先走,孩子在电话里哇哇大哭。
陈禾无奈,只得同意,临出门时吴越扶着门框回头对她说,你先稍等一会儿,任和平马上就来。
她点了点头,把周明瑞吐到地毯上的酒渍用湿巾擦了半天,却依旧脏得没法看,看来这个清洁费他明天是非出不可。
一个小时之后,任和平没来,她也没等到任何电话,周明瑞的手机静息得像死了一样。
她看看表,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午夜,妈妈再次来了第三次电话,问她怎么还没有到家,要不要爸爸去接。
她拒绝了,说想和同事一起睡,还说妈妈你不用担心,我的同事是女的。
挂了电话她就往周明瑞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他躺在床上,面色发白,意识不清,长腿耷拉在地毯上,她弄不起来,索性也就不管了。
她头疼,心里烦得很,怕他酒精中毒,还怕他出意外,隔一会儿就拍拍他的脸看他死了没有,手机指纹解锁也解不开,天知道任和平为什么还不来……
不是请她吃饭吗?这个混蛋,这样能干成大事?她真的生气都气得没有力气了。
还好他喝醉酒挂机,否则他要是敢乱来,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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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周明瑞身上疼得像被火车碾过一样,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头疼欲裂。
他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窗帘没拉,日光刺眼,哦不,原来他没有在床上,而是在床边的地毯上。
身下压了一床雪白的被子,大片暗紫色的污渍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被褥凌乱,但铺平的程度依然显示着人为收拾的痕迹,直觉告诉他,这床被子绝对不是被他喝多了卷下来的。
他光着脚站起来,望向床上时突然被吓了一跳,驼色的大衣正盖着一个人,那人横躺在床上,身层纤薄,瘦削得像是没有人一样。
他认得这件大衣的颜色与剪裁,是陈禾。
她的鞋子都没脱,是国外某常见品牌经典的帆布鞋,她就那样疲惫地躺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飘逸而凌乱地散在床铺上,与雪白的被单形成鲜明的对比,而那张在他印象里清白秀丽的脸,此时却被大衣结结实实地覆着。
他抬头看,她没有关灯,应该是一夜都没关。
手机呜呜震动了起来,在电视柜上,他拿起来一看,是表哥。
他蹑手蹑脚抽出房卡带上门出去,空旷幽长的走廊中,表哥问他怎么样,他说昨晚他的同事把他安顿好了,所以他就没过去,还说你嫂子闹得厉害,死活不让我出门。
周明瑞了解他的家事,表示理解,并说,我没事,已经醒了,但我现在有事要忙,一会儿再说。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他到卫生间里收拾了一番,昨天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别说西服,衬衫上都沾了呕吐物,上面除了脏污的酒渍,还晕着一圈被清理过的痕迹。
心里倏地一软,他没被什么人照顾过,尤其是酒后,虽然那个女人把自己扔到了地上,而她自己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酒店里供应早饭,他没让送到房里来,自己下楼去取了,昨天她没吃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注意到了,有一两样甜点,恰巧酒店的早餐里也供应着,他就一并带了回来。
陈禾定的房间是个大床房,面积不大,最多三十平方,一进门,房内的一切就一览无余。他把早饭放在了窗边的玻璃圆几上,从大衣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把自己关在了卫生间。
半个小时之后,陈禾醒了,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多。
他听到动静,赶忙捻灭烟头,挥散烟雾,装作不经意间从卫生间里出来。
陈禾一愣,揉着僵硬的后脖颈,歪着头问他:“你还好吗?”
周明瑞十分不自在,轻咳一声说:“还行,那个,先吃饭吧,我买了早饭,你吃了再走。”
陈禾扫了一圈,看见了窗边的两个纸袋子,分量不少,柔和的阳光中泛着浅浅的光辉。
她走到一边收拾自己的包,弯腰背对着他说:“没事,我不吃了,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周明瑞依旧站着,堵着唯一的出口,他有点舍不得,他知道她走了就不会回来,他们本就没什么关系,她踏出了这个房门,他们真的就再无联系了。
他突然想到,她不是说她跟谭旭已经分手了吗,那如果他追她呢,她会同意吗?
他不敢难为她,只是最后加上了微信,勉强着笑着开玩笑,说:“事成了,年后请你吃饭。”
陈禾弯着嘴角点头,以示礼貌,客气地说:“嗯,今天除夕,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那抹背影消失在转角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走廊里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其他的房客,他才反应过来,落寞地回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