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敢带出去,只敢匆匆扫过,记住几句关键的话,写了下来。
然后交到沈绥手上。
沈绥看了之后,只是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漠然的眼,“你是来求死的?”
成静仪道:“自然是不敢,只是斗胆以此来求殿下庇佑。”
“你要挟我?”沈绥将那张纸放在蜡烛的火焰上,看着它燃烧成灰烬。
“不敢。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要挟得了您,您若是现在杀了我,想必也易如反掌,可我在成府长大,过惯了谨小慎微的日子,只想活下去。”
“大梁二皇子已死,泽安王手中筹码远不及您,您既有人马,又名正言顺,还能借当年之事凝聚人心。”
“小女深觉您是可以倚仗之人,小女不求能有荣华富贵,只求能在多事之秋,保全一条性命。”
烧完了纸,只余下一堆灰烬的时候,沈绥终于抬眸,冷笑一声,“之前想尽心思要我娶你,也是为了这个?你倒是胆子大,自古成王败寇,就知道这么一封信,也敢在我身上赌。不怕我死了?”
成静仪摇头,“不怕,我相信殿下能做成任何事。”
沈绥道:“我倒是现在才看出来,你还有几分聪明。”
“殿下过奖。”
“这世上知道这事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纵你是成将军的爱女,我也未必会放你一条命。你既然敢将这东西递到我面前,应当已经做好了会死的准备,我便也直说了。”
沈绥看着一地的狼藉,眼前却浮现起乌春昨夜说着“我喜欢他,你能如何”的画面。
“要我娶你,也不是不可。”
成静仪按捺住狂喜,“殿下要我做什么?”
原来这么多天,她对他所有的笑靥,都只是逢场作戏,她在他身下沉浮的时候,是不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男人?她到底有没有对他半点真话?当初为他挡尚宫的鞭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殿下……?”
沈绥回过神来,“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成静仪微愣,很快答道:“我自然愿为了殿下赴死。”
沈绥脚边恰好摔落了一把匕首,一脚踢过去,滑到成静仪脚下,“空口无凭。”
成静仪怕得要命,真的以为沈绥喜怒无常,要把她杀了,可她瞧着他那修罗似的样子,又不敢忤逆,想着先拖延时间,拿起匕首,在自己手腕上猛然割了一道!
鲜血如注。
见沈绥没什么波澜地瞧着那几乎能令像她这样的小姐吓晕过去的鲜血,她将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殿下原来是想杀我,我当真毫无反抗之力。”
那匕首削铁如泥的刀刃在她脖颈划出了一条血线,成静仪都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冰凉的质感切割自己的肌肤,再多一分便是脆弱的咽喉,和她的生命。
“铮——”
虎口一震,匕首摔落在地,成静仪睁开眼,见地上匕首边,躺着一枚小巧的银铃铛。
沈绥捏了捏眉心,状似极其头疼,低哑道:“滚出去。”
成静仪不敢多待,很快就走了。
常安在外面瞧见了成静仪出来的模样,吓得几乎魂魄出窍,忙跑进去看沈绥,见他安然无恙,方松了口气。
屋子里沈绥站在窗边,安静诡异得不像是个人,常安不敢多待,道了声“您方便的时候唤小的来收拾东西”便跑了出去。
常安是在一日之后,沈绥说要娶成二姑娘,要他去成府问一问成将军的意思,才想明白,难道殿下是因为跟成二姑娘切磋武艺,赏识成二姑娘,所以想娶她吗?
原来殿下喜欢会武功的姑娘啊!
可成二姑娘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啊。
常安只知道,殿下也许喜欢成二姑娘,但宫里的那位就说不准了。
……
一个为了谋个活路演戏的人,尚且敢用匕首划手腕,就算是佯装割喉,也实实在在割了条口子。
他沈绥的枕边人,却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
沈绥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寒风经过他都怕得绕了个弯。
你说,这世上的爱到底是什么?
沈绥将那支雕刻多时的玉簪猛地一摔,碎玉琼珠迸射出来,在地上弹跳两下后没了动静。
他真是厌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