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卫奇道:“那殿下怎么今夜不在……”怎么不在皇子妃的殿中?
话说到一半方觉不妥,这是殿下的私事,怎好多问,便住了嘴。
果然,沈绥沉冷的目光刮过来,小侍卫跪地,“殿下饶命!”
他忽地想到什么,抖了个机灵,“殿下若是将您在胭脂铺子挑了大半晌的口脂送给娘娘,娘娘肯定会很欣喜的。”
不说还好,一说,她那句“没他更快活”似乎又萦绕在耳畔,沈绥一脚将小侍卫踹倒。
“拿去扔了。”
常年行军的小侍卫被这一脚踹得咳血。他对殿下深藏不露的功夫惊愕不已,连“是”都忘了说,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沈绥早已入了宣阳殿。
小侍卫颇为惋惜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为了防止瓷制的口脂盒子在路上磕了碰了,还塞满了稻草和布料。
当时殿下走入胭脂铺子的时候,他还以为殿下要抓铺子老板去大理寺呢……
直到殿下冷着脸,审犯人似的问老板口脂的颜色种类,然后从十六种几乎没什么差别的颜色中选了一个,他真是恨不得弯腰把下巴从地上捡起来!
唉,这么一个小盒子,可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禄了。
怎么好端端的,又不送了呢。
……
翌日,乌春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当空,她掀开眼皮,刺眼的光照亮了床榻前的人影。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投下来大片阴影,今日穿了绯色的官服,显得面色冷白,眼角的红色小痣惹眼,只是坐着,便仙姿玉骨,如谪仙临世,眸光清浅地垂下来。
看得乌春浑身发凉。
她揉了揉脑袋,好疼。
于是重新闭上眼,不动声色地往被褥里缩。
沈绥屈起冷白的手指,叩了叩窗沿。
窗子打开,外面递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乌春还想往榻里缩,被沈绥几根手指头捏着后颈提起来!
“喝了。”沈绥将汤药递到乌春嘴边。
乌春登时惶恐地望着他,他不会是要杀她吧?!
汤药的清苦味道飘入鼻腔。
原来不是毒药,是醒酒汤。
乌春会医术,南疆王常常饮酒,都是乌春熬的醒酒汤,所以一闻便知。清醒的时候,不敢在沈绥面前造次,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
沈绥冷笑:“酒醒了,皇子妃可还记得昨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支离破碎的片段涌入脑海,乌春虽然不能够完全记得昨夜所作所为,但瞧着顶上还没来得及盖好的窟窿,靠着房梁的梯子,瞬间意识到昨夜放肆胡闹,好像对沈绥说了些忤逆他的话。
心登时凉了。
她若是戳到了这疯子的痛处、或者无意捅出来他要谋反的事,她还能活吗?!
于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殿下,臣妾昨夜糊涂饮酒,说了些糊涂话,您宽宏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下巴骤然被抬起来。
沈绥弯腰俯瞰她,她怯生生地望着他,像受了惊的兔子,收起了昨夜的张牙舞爪。
他向来洞悉且敏锐,酒后吐真言,昨夜恐怕才是乌春内心真实所想,平日都是装的。
沈绥忽然道:“起来。”
乌春低眉顺眼地站起来。
内心却转了一百个弯儿,想着怎么应对沈绥。
唇上猝不及防地一烫。
乌春方才想过了许多,唯独没有想过沈绥会吻她!
这个吻依旧霸道嚣张,让她舌根发麻,湿润滚烫的气息喷在鼻下,他许久方离去,眸底已是暗沉一片,不知从何处取来了红线和银铃铛,三两下系在她的手腕上和脚踝上。
“不许弄皱官服。”
乌春欲哭无泪,他扶着她,眸子清泠一片,问:“是本宫在毓宁宫时快活,还是本宫不在更快活?”
“当然是……殿下在时……快活……”
他问了许多遍。
乌春暗骂,简直丧心病狂,身上还正经披着官服呢!
银铃铛声响停下来后不多久,沈绥就离开了毓宁宫。
窗外花影扶疏,草木萧萧,在宫墙之下却显得有些清寂了。
其实乌春也想得明白,沈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专门赶回来陪她过生辰呢?
只怕是在宫里的眼线报了什么消息,他不得已才赶回来处理,恰巧碰见她昨夜放肆,还说了些忤逆的话,于是震怒,一直候到她醒来。
然后报复她。
睚眦必报也向来是沈绥的作风。
前世或许她还会觉得沈绥是为了她回来的,这一世她可不会自己感动自己。
他始终是个没有心的人。
乌春抬起手,发现手腕上的银铃铛不知何时少了一个。
指不定是掉在哪个角落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