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容朔开口,“姑娘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可又有什么想问的?”
林清如露出微微惊异的表情,看着容朔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不知是否是她错觉,竟从中听出哀怨之意。
她忙定神制止这荒谬想法,抿唇从怀中摸出那张花箔描红,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思索着如何措辞。
雪白的宣纸上,一朵极尽妍丽的牡丹盛放,吐露出鲜艳而危险的红。
“容公子……可认识这花箔?”
容朔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颇有玩味之意,“林姑娘这是试探我?”
林清如不知他言下何意,却抓住了话中的关键,“容公子识得?”
容朔颊边浅笑,“若我说不识,姑娘可信?”
林清如看着他如狐狸一般轻弯的眼睛,摇了摇头,“不信。”
“怎么,在姑娘眼中我需得什么都知?”
林清如凝眸望着他,“若是不知,为何说我试探?”
容朔细长的指尖轻抚着眉心,“姑娘总是这般谨慎,真是叫人头疼呢。”
他轻弯着眼睛,如墨的眸中有莫名的意味,“我也可以知晓。只是这取决于姑娘。”
林清如偏着头看他,“这是何意?”
“林姑娘,我是个商人。”他唇角轻弯,“姑娘如何谢我?”
林清如明白他言下之意,商人重利。她抿着唇思索片刻,“每次送来的粮食,可以便宜……”
“林姑娘,这也太无诚意。”他打断林清如的话,“姑娘若是得闲,不如每日来花间楼坐坐?”
林清如皱着眉头,不明就里,“这就是你的条件?于你亦并不得利,不似商人之举。”
容朔的笑有意味深长的神秘,“是否得利,姑娘不必担心。我自有我的用意。”
“好,每日戌时,我会前来小坐片刻。不过……”林清如亦谈了条件,“若我想知道些什么,还请容公子明白告知。”
容朔眉眼弯弯,“好。”
话题又回到那张牡丹花箔之上,容朔略扫了一眼,“教坊司女子,多在身上绘此图案。”
林清如瞥了他一眼,“我便说公子一定知晓。”
这话一出,连林清如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听都觉得有几分阴阳怪气之意。她突觉有些尴尬,又不知这尴尬从何而来,只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容朔却突然轻笑出声。
林清如总见他笑,或玩味或轻佻,向来隔着疏离与试探,一双沉寂如水的眼眸中并未带半分笑意。不似方才那抹笑意,恍若真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林清如不知自己的话为何会引他如此,略感局促之意,耳朵尖露出一抹淡淡的绯红之色。
他弯着眼睛说道,“花间楼不少姑娘都是教坊司出来的女子。她们曾与我提起过这花箔。”
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陈述事实,“你可知,她们身上为何会绘着这艳红花箔?”
林清如看他,“为何?”
“不光是讨人喜欢的心思。更是教坊司控制她们的手段。”
林清如突然明了。教坊司的女子,大多曾是官家贵女,一遭获罪沦落教坊司,自然不愿意受这般屈辱折磨。这妖冶花箔,既折辱她们心中傲气,提醒她们今时不同往日,又可以断绝她们逃跑从良的念头,这花箔如同一个屈辱的烙印,在踏入教坊司的那一刻起,便如鬼魅一般跟随她们一辈子。
不知为何,林清如无声地叹了口气。
无辜受到父兄前朝牵连的女子们,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又或是不止她们,世间女子,大多没有选择的机会。
当她失神地走出花间楼的时候,雪茶刚好在门口等她,忙迎上前去,“大人,听说河边出现女尸?”
林清如点点头,问道:“小莹可安置好了?”
“打扫出了别院叫她住着。只是她怎么呆呆的,也不似从前活泼了。”
林清如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去教坊司。”
雪茶脸上有惊诧之色,“咱们?教坊司?为何?”
林清如却未回答她,反而是莫名其妙地说道:“容朔这个人,很不简单。”
雪茶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他不简单了吗。只是一直也没有他的身份线索。”
林清如轻轻摇了摇头,“他要我每日去花间楼小坐。”
“啊?”
林清如脸色深沉,
“他费劲心思接近我,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