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统听着听着,终于琢磨出来一点不对劲的味道,皱着眉头问道,
“令牌?什么令牌?”
林清如这才亮出怀中腰牌,“刘员外说得是这块令牌吧。”
罗统显示眼睛眯起,仔细打量这块令牌,随后眼中不由得露出惊骇之色,被吓得退后两步,声音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发抖,
“你……你是……”
林清如不答他话,却冷哼一声,“我说怎么刘世昌臭名昭著却能安稳如山,原来就是有你们这些官官相护之人。”
只见她面色寒若冰霜,“你穿着这一身官服,就是这样用来欺压百姓的?”
罗统似是不敢相信,眼中仍有狐疑之色,“你……你真是大理寺的人?”
“怎么?罗大人也不认得字?”雪茶冷笑一声,“当朝第一女少卿的名头,罗大人没见过,也该听过吧!”
罗统压根未把她往朝中唯一的女官员身上想。毕竟这些在他们眼中的堂堂从三品大官,怎么会理会细枝末节的百姓小事。
一时间不由得冷汗涔涔,进退两难。
见他态度一瞬间转变,纵使刘世昌再嚣张,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却仍是不敢相信,连缝隙般的小眼也瞪大了几分,他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问道,“表兄?这娘们真是朝廷的?可她是个女人啊……”
罗统见他仍不知事态,不由得回头怒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平日里小打小闹,欺男霸女也就算了,不过是一句话一顿酒的功夫,就能帮忙将事平了。今日却惹到这样一尊大佛,还将他牵扯进来,罗统不由得十分恼怒,无端生出几分悔意。
就不该掺和他这些烂事儿!
他只能尽量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努力讨好道,
“原来是林大人啊……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那笑容挂在他黢黑的脸上倒是显得十分滑稽难看,却还只能硬着头皮套近乎,“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雪茶不屑地呸了一声,“谁跟你是一家人!少来套近乎!”
林清如声音冰冷,“皇上自何佑惇贪污案后,下令整肃朝中风纪,尤以兵部最甚,不过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她眼神锋利,“你不过是兵部小小主事,就敢伙同士绅土豪,鱼肉百姓强抢民女。今日若我不是这大理寺少卿,岂非已落入你二人之手?”
见她给自己扣上鱼肉百姓这么大一顶帽子,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罗统只能先忙撇清了自己的干系,
“大人明鉴!我不过是听刘家家丁说有人闹事,这才匆匆赶来!可不曾做过别的啊!”
“是么?罗大人刚刚不是信誓旦旦,要治我的罪易如反掌么?”
“大人明鉴!我那不过是受刘世昌蒙蔽!”
刘世昌一听他将罪名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也不乐意了,“罗统!这些年你明里暗里吃了我多少好处!有点风吹草动,你说翻脸就翻脸?”
“我呸!我帮你平了多少事了?要不是看在个中表亲的面子上,就凭你给的那点好处?”
刘世昌眼中露出凶戾之色来,恶狠狠盯着林清如,
“你以为现下服了软就有你好果子吃?这娘们明显是软硬不吃的角色!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她只有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她是什么狗屁少卿?”
罗统闻言,不由得暗骂这刘世昌满身横肉,蠢钝如猪,果然是一味耍横惯了,竟还想对堂堂朝廷三品官员动手,是嫌活得太长了么。
于是狠狠往他身上踹了一脚,“你脑子被那身肥油堵住了?”
又躬着身子看向林清如,“林大人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清如皱着眉头看着二人一唱一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只沉着声音问道,“那些姑娘都在哪里?”
罗统怒目瞪着刘世昌,“还不快给大人带路!”
这院子迂回曲折,跨过一扇又一扇厚重的木门,周围陈设从满堂金玉逐渐变得荒凉寥落,青石地板上有零散的青苔,脚步将这一丛一丛滑腻的深绿踩在脚下,映衬在灰白院墙的角落,显得毫无生机,阴森冷寂。
仆人逐渐变得零落稀少起来,纷纷垂着头等他们走过。在经过时,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于是斜着眼睛悄悄张望,带着或看戏或惋惜的神色。
行至深处,只见一扇灰黄的木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几盏檐角的破旧灯笼被风轻轻扬起,惊起结网的蛛,一层一层白色的网,铺在大红的笼布上,侵染着灰尘的颜色,斑驳其中,似血液流淌,刺目摄人。
还未走近,就能听得门后有女子之声,或呜咽哭泣,或放肆大笑,夹杂而来,如鬼魅嚎哭,无端让人觉得瘆人。
林清如心下一沉,命令道:
“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