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前也见他笑,但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同。
“谢明礼。”
“嗯?”
“你等我回来。我,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礼物?”
“就是……那个……你不是说,两个人想长久的在一起,就得签婚书吗?否则任何一方都有借口丢下另一方。”
哎。上回为着仙多寨之人是否该往来山下的事,爹爹和梅姨吵了一架,步朝朝拉着谢明礼在屋外偷听,谢明礼说爹爹想吃白食,不给梅姨婚书,正因为两人之间没有那纸婚书,才能肆无忌惮吵起来。
好巧不巧,这话被爹爹和梅姨听见,两人登时气得脸色铁青。虽然不知为什么,步朝朝还是头一次被两人抓着一起训话。
面壁思过的时候,步朝朝想明白了。她要和谢明礼写婚书,这样,梅姨就不能赶谢明礼走了。
步朝朝看见谢明礼侧首望过来,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来不及细想,梅姨就快找来了。
“谢明礼,等我回来!”
“”
少女欢欣雀跃地跑远了,没了她的聒噪,山间变得异常宁静。谢明礼面色不变望着那个方向,看见少女被她口中的“梅姨”揽到身边,敲了下脑门,两条火红的发带在白雪皑皑中飞舞。
“生辰快乐。”望着她的背影,少年低语。
稍顷又起了一阵风。
谢明礼转头,面前依然是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和广袤天宇。
“婚书?那些人平日里是怎么教这丫头的?这小丫头才八岁吧?”戏谑的语调乍然响起,戚泗来到少年背后,“乖侄儿,雾散了,我们该走了。不用等梅二当家,咱们另寻山道下山。”
少年恍若未闻,换了个姿势坐着,盘起腿,目光悠远。明光映入他黑色的眸子。
“舅舅,山下有多少人?”
“五百人。”
“五百人……想一举铲平仙多寨么?”
“仙多寨盘踞伏牛山已久,霸占着山上广袤的土地,栾川县令早就想将其铲除了。不过都是些临时招募的老弱残兵,咱们给的情报也半真半假,这倒霉县令一时半会应该是难以如愿。”
少年微微叹气,“您这回又骗了人多少钱?”
戚泗伸出手掌,“这个数,足够咱们离开南阳地界……所以,咱们赶紧走,那个严县尉不是省油的灯,等不到我,他必会按捺不住自行上山,等他走进贼匪捕兽的陷阱里,发现我们骗他,恐怕生吃了我们的心都有。”
“既知道,您还骗人?”
“我还不是为了尽早凑足路费?要不是你擅自离京,落到这种地方,你舅舅我能做这些龌龊的事?”
“呵。”
行至山脚,忽有群鸟自深林惊飞。少年驻足回望,戚泗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幸亏你没事,否则将来我如何去见你娘?以后别做傻事了。”
“嗯。”
“刚才小丫头是说要下山吧,不知走的哪条路,会不会撞见那严县尉呢?”
“唔……”少年思索了一会,“撞见算他倒霉。”
戚泗不解,“你说谁会倒霉?”
少年不再多言,提步走远了。
这日,栾川县尉率兵偷袭仙多寨,却误入山腰捕猎区,大量士兵踩中捕兽夹、落入陷阱,林子里一片哀鸣。响声不仅惊动了林子里的野兽,也惊动了林中巡逻的仙多寨哨兵和……不远处的步朝朝。
步朝朝并不认识严县尉,但她盯着长相最凶恶之人,用梅姨给她的弹弓,打了那人满头包。
最终,闯山之人被扣押,县令亲至仙多寨与寨主谈和,带回县尉时,发现县尉满头是包。
而当步朝朝回到寨中,谢明礼已不见踪影。
像一场梦,他住过的屋子被重新打扫得干干净净,穿过的棉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榻上,上面躺着一块玉佩。而他只带走了随身的衣物。
那玉佩,步朝朝从未见过。
步朝朝很生气。
从山下带回来的红笺同玉佩一起压在箱笼底,从此落灰。
年复一年,伏牛山的雪化了又积,步朝朝回忆起生辰那日她和谢明礼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
谢明礼失约了,留下玉佩便算两清了么?
真想把他抓回来,揍一顿啊……
可是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上哪儿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