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门外家丁们将门窗钉死,姜昙也想不出,姜清源能搭上哪一路朝廷新贵,竟连锦衣卫都不怕。
晚间时,琴夫人又来了一趟。
她身后的两个婆子掐住姜昙的手腕,位置拿捏得分毫不差,正掐在她的伤疤处。
姜昙浑身上下被搜罗一遍,发簪等尖利之物,以及袖子里藏得隐蔽的药粉都被收走。
更奇怪的是,她们不知从哪找来一条细细的铁链,锁在姜昙的脚腕,另一端往地面砸了深深的铁环,铁链缚在铁环处。
姜昙扯了扯链子,坚固异常,像是用了精铁,不动声色地笑问:“琴夫人竟这么舍得下血本,究竟花了多少银子,买衣服首饰不好吗?”
琴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
下人们放下晚饭,便出门落了锁。
祠堂的门窗被木板钉起来,四处一片漆黑,只能从缝隙中看到尚明的天色。
姜昙用力扯着链子,钉入地面的铁钉纹丝不动,反而从那处传来一股震荡之意。
天色分明还未黑,祠堂里遍地都是蜡烛,姜昙却感觉到脚腕处传来彻骨的寒意。
门窗未钉死的缝隙中,仿佛有什么正窥视着她。
姜昙狠狠打了个寒颤。
.
姜昙在祠堂里待了三日。
每日只有下人送饭时,她才能窥见外面的天光。
其余时候,她都精疲力竭地卧在蒲团之上,脚上被铁链磨得伤痕累累,像是一只野性难驯的动物,即将被耗尽精力。
不,或许已经被耗尽了。
姜昙并没有拒食,可是在祠堂睡了一天后,她怎么也有所察觉,饭食里或许有让她昏睡的药。
于是第二日她刻意不吃饭,结果仍旧睡了一整日。这时她发现,不是饭食里有药,而是祠堂里一直未灭的檀香。
香里有迷药。
姜昙扯着铁链走过去,将铁链蹦紧成一条直线,手却始终离香炉有一寸的距离。
她试图过砸东西,却在逐渐接近浓郁的香味时,浑身力气散去。
第三日,姜昙恢复进食。
琴夫人在门外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只被驯化的动物。
第四日一早,祠堂的门被打开,琴夫人喜气洋洋地对姜昙说:“吉时到了,大小姐该上花轿了。”
婆子和丫头过来给姜昙梳妆,拿着针线将盖头缝在姜昙的头发里,最终绑着她上了花轿。
昏昏沉沉中,姜昙听到花轿外面锣鼓喧天。
那跛了的鳏夫应是没来,在最前方迎亲的是一只公鸡,高高地被轿夫抬在轿子上,扯着嗓子鸣叫。
一声破晓的鸡鸣后,姜昙忽然醒了过来。
方才短暂地晕了过去,她好像又听到凤凰涅槃时死去的公鸡。
不能这样下去。
花轿拐弯一个颠婆时,姜昙用尽全力顺势撞在轿子里的木头上,闻到一股血腥味时,姜昙终于清醒了过来。
脑子清醒,腿脚还是软的。
姜昙低头看了眼轿子,琴夫人不舍得花银子,这轿子是旧的,横梁上起了毛边,有一根硕大的木刺。
撞上去后腿会受伤,但也会清醒。
姜昙深吸一口气,闭眼倒了下去。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短暂的失重之后,竟有人牢牢的托着自己。
杜衡香。
姜昙蓦然抬头,惊愕认出来人:“陆青檐?!”
他怎么在盐城?他来干什么!
此刻外面已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哪来的贼人纵马冲散了迎亲的队伍,吹打的,抬轿的以及媒婆都愣在原地,不知干什么好。
许久,不知谁大喊:“不得了了,新娘子被抢啦——”
姜府的下人此刻才回过神来,从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挤着过来抓人。
“快跑!”
姜昙反手抓着陆青檐的袖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可是我的脚腕……”
脚腕的链子不知何时已经断了,只剩细细的一截拖在地上。
陆青檐顺势将链子捞起来:“不是要快跑?”
话虽如此,姜昙实在好奇他是来干什么的。
陆青檐说:“听说你有难,我来救你……”
话未说完,他就挨了一闷棍,立时被打得吐了一口血,整个人踉跄着扑在姜昙怀里。
“你——”
看着那么强势高大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没用。
姜昙礼貌地忍下了后半句话。
……这究竟是救她,还是添麻烦?
姜昙迅速探入他衣襟,将钱袋里的银子扔了一地,队伍更乱了。
“跟我走!”
姜昙牵住他的手,大步带他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