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头,怒吼道:“明明是你先动手动脚的!”
门外一片混乱。席格赶紧问身边的哈莉:“不管吗?”
“我喊不住,他们是小丑养的好狗,不像我亲爱的小宝贝一样听话。我只是借来玩几天而已。”哈莉说着抚摸身边两条美洲狮。“这群家伙自以为是精·英罪犯,实际上被坏蝙蝠吓破了胆,也只能在小女孩身上找自信了。”
席格还想再说,哈莉先一步给了他一个热吻,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个红彤彤的唇印,带着水蜜桃的香味。他呆住了,这疯姑娘被几十条枪指着,最要紧的事竟然是补妆。
就两句话的功夫,门外的情况更加糟糕。暴徒们跟警方互相喊话,他们索要一辆卡车,和一艘停在港口的货船。警方迫于人质的安危答应了。但狡猾地把卡车停在跟咖啡店有一条街距离的地方。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没人敢迈出第一步,蝙蝠侠顾忌狭窄空间的跳弹会伤到人质,暂时没有冲进来,可到了开阔地方可就不一样了。
暴徒们觉得憋屈,他们从人群中挑出几个年龄较小的男孩和女孩,把他们推倒在地,拔出手抢和匕首,听口型是在说着处决几个人来威慑警方。看做派他们确实是小丑的走狗,哈莉虽然疯疯癫癫,但还没凶残到这种程度。
在一片交错起伏的哭喊声中,席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该死的,该死的又是这种感觉……时隔多年,它又找上门来了。那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般插进他的天灵盖里,搅得他脑浆都在沸腾。
他抓着自己的长发。告诉自己忍耐,必须要忍耐。
什么都不用想,清空大脑,在这里坐着就好。警察和披风义警们会处理一切……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些陌生人们被怎么对待,都跟你没有关系……
这不是你的错。这不会是你的错。这永远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
他抬起头,好死不死地跟门外的女孩对视了,那少女被暴徒压在地上,在男人交错的手臂的缝隙中转头望向他,那张陌生的、他从未见过的脸上,镶嵌着两颗蓝宝石般的眼睛,像多年前射向他的子弹。
刹那间,席格又闻见了那股悠远的,熟悉的,橘子的香味。
姐姐……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外,面对一群花花绿绿的亡命之徒。他一手像铁钳似的箍着哈莉,另一只手握着餐刀,刀锋抵在这个疯女孩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用力往下压,哈莉的颈动脉就会被切开。
“不想你们老大的女友死在这的话,就给我把人放开。”席格听到自己在说话,他喘得像头牛,“我倒数五个数——”
哈莉被他当成人质,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眉飞色舞,侧过脸来亲吻他:“挺有正义感的嘛,小男孩。你感动到我了。要知道我对英雄还真有那么点着迷。”
席格没有任何美人垂青的欣喜,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又是这样……该死的……
哪怕被这份该死的正义感毁了一辈子,他还是没办法摆脱它,这个幽灵永远如影随形。其实他差不多认命了,但唯一的问题就是……究竟是谁把这种要命的正义感遗传给他的?小丑看着不像有这种基因的人啊。
“你说你迷恋英雄,那你迷恋蝙蝠侠吗?”席格问道。
哈莉嬉笑:“我很愿意在情人节给他送花。毕竟好久不见了,我对他确实想念。”
“不用想念,你抬头看看。就能看到他了。”
他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玻璃破裂的声音,一个健壮的、黑色的影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席格不知道蝙蝠侠潜伏在哪里——他甚至对蝙蝠侠有没有亲自来都没把握,毕竟杰森去世不久,他很有可能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拔——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屋顶。
为了增加采光,咖啡厅的屋顶有方形的玻璃天窗,但不止一处。他之所以站在这,是因为……这儿有两个尖尖角形状的影子。
席格立刻把哈莉往前一推,往旁边的大理石雕像后面一猫,他创造了一个能控制住场面的空隙,蝙蝠侠抓住机会趁虚而入,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披风斗士会接管一切,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枪战中活下来。
可身后突然有人重重推了他一把。
席格猝不及防,没能稳住重心,猛的往前扑去,下一个瞬间,忠诚护主的美洲狮冲了上来,锋利的爪子在他的脸上擦过。
席格没有感觉到疼,他只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烫,紧接着有些粘稠的液体淌下。越来越多,越来越腥。让他错以为是自己的脸皮融化了。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正对上放在不远处的全身镜,镜子里的人也注视他,脸上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回头,想看看推他的是谁。但身后一片混乱,蝙蝠侠忙着跟暴徒战斗,受伤的人到处都是,没人在意这边,凶手放纵完卑鄙的小恶之后就隐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席格回想着事发时的站位,如果他想的没错,推他的人就是当时即将被处决的几个人之一。
他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就像是小丑的诅咒或讥嘲,每当他稍微生出一些善意,马上就会被这些善意推进深渊。
他只不过是个卑琐的小人物,侥幸抓了一张好牌,他还没来得及在牌桌上摔出来,这张牌就被命运抽走了。那些纷至沓来的情书、他人喜爱的眼神和俯拾皆是的善待,就像一场幻梦,梦醒了他依然一无所有。
他的人生从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趁着混乱,他一步一摇地从后门离开了咖啡厅,像一条夹着尾巴、全身长满疥癣的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