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格沉默地跟着另一个眼睛还健全的企鹅人小弟穿过人群,走过长廊,转了几个弯,踏上向上延伸的楼梯。小弟站在二楼尽头的门前,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席格推开门,这是一件一场华贵的房间,窗帘和挂毯的用料做工极其讲究,中间摆放着漂亮精巧的画镜和印度水烟壶,地面上铺着草坪一样柔软的波斯地毯,墙壁刷成米白色,一幅《自由引导人民》的装饰画旁边,是几盏金色的鸽子形状的壁灯。
房间内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四周摆放的鸟架,几种颜色奇艳的鸟儿安静地蹲在木架上,黑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望向这个不速之客。
企鹅人就坐在房间另一侧的办公桌后面,身旁站着一排身材高大荷枪实弹的雇佣兵。
他本人戴着一顶漆黑的高礼帽,鼻子像鸟类的喙一样,又长又尖,鼻梁旁边是一幅圆形单边镜片。看得出他尽力想让自己显得高贵一些,可惜他的身材如同吹鼓的气球,矮小而肥胖,即使穿着昂贵繁复的手工礼服,看起来仍然十分滑稽。
企鹅人十指交叉,席格刚刚用铅笔把他的小弟爆了头,他却没有显出多少愤怒的神色,反倒笑眯眯的:“小子,在我的赌场里杀我的人,你倒是有胆。”
席格走上前,拉开一张椅子,径直坐在企鹅人桌子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没杀他,他还有气,顶多没一只眼睛。”
企鹅人哼笑一声。很明显他并不在意那位钢刷男的死活。他随意地从扑克牌里抽了几张,把它们依次排开,向席格展示。那几张牌分别是红桃A、梅花4、方块8、黑桃6和大鬼。
紧接着他说:“不论你是从哪儿来的,给你个忠告,不要在我的赌场里表演魔术,钱来得太快,可是会出问题的。”
席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企鹅人把扑克牌翻过来,放在桌上,让它们背面朝上。才对席格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桌子面前。接着说:“你很幸运,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想杀人,就跟你玩一局抽牌游戏,抽到小丑,就留下你的左手,反之则可以平安地走出赌场。五分之一的概率,相当公平。”
席格依旧沉默不语。
企鹅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吗?敢在我的地盘上出老千,胆子竟然这么小,要你出点血就吓坏了?”
席格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说话,他低声说:“十二点整了。”
“什么?”
席格没有理他,他打了个响指,仿佛灰姑娘的魔法在午夜失效,吊顶的水晶灯噗的一下熄灭了,粘稠的黑暗吞没了在场数人,唯一的光只有从窗户照进来的一方窄窄的月光。
这一切太像有预谋的刺杀,而席格就这个身负使命的刺客。企鹅人心头警铃大作,他清楚他得罪过太多人,那些被他逼死逼疯的丧家之犬曾一度悬赏百万要他的命。他立刻滚到桌子一旁,去拿放在那儿的长骨雨伞,身形灵巧得像一尾滑入水中的鱼。
这就是企鹅人的杀手锏之一。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觉得他笨重不堪,没人想到一个胖子竟然灵活得可怕。
但席格没有动,在银砂般的月光下,他丝绸般的黑色长发和身后长长的燕尾随着微风摇动,像极了一只漆黑的水鸟,将翅膀收拢在身后,漂亮光滑的羽毛在风中颤抖。
他被荷枪实弹的保镖们围在中心,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他却毫不慌张。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微微晃动,修长的手指夹着纸牌。纸牌上红绿相间的小丑正对着企鹅人冷笑。
那小丑图案曾无数次出现在每日时报的头条,有些纪念品店也会出售相同图案的仿制品,但企鹅人一眼就看出来,席格手里那张绝对是他从大名鼎鼎的狱友手里拿到的真货,右上角还有一个绿色的“J”。
小丑。
席格盯着企鹅人,说:“小丑不在这,在桌子下面。”
企鹅人的动作顿住了。
“你根本就不想给我机会,不论我选哪张,你都会在翻开时把它替换成小丑。概率不是五分之一,是百分之百。”席格一边说一边顺手把扑克塞进衣袋里,好像那本来就是他的,“你是魔术师,而我不是,我没有耍魔术,更没有出千。”
企鹅人面色沉凝:“我无所谓你出不出千,是谁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