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试图去思考斯内普的童年记忆与可能的秘密之间的联系，但一无所获，如果这属于邓布利多的授意，他又为什么会下这样古怪的命令，仅仅为了论证斯内普的立场吗？在这最后关头？

而另一边，德拉科用忽大忽小的声音不那么流畅地继续念着。

【斯内普站在那里注视着她俩大步穿过游戏场的门，此刻只有哈利在一旁看着他。哈利看出了斯内普内心的痛苦和失望，他明白斯内普筹划这一刻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一切都乱了套……】

“也就是说刚才的对话还是你筹划的结果？”雷古勒斯这下真的有点吃惊，从这不那么委婉的反问中就能听出来，“很抱歉，但是——”

“我知道。”斯内普不大耐烦听这个，再加上本就对自己成为话题中心人物万分不自在，现在几乎不给任何人说完一整句话的机会，“但我不认为在这拆解我的说话方式会对波特有什么帮助。”

“我同样也没看出来探究你的童年对于我们的帮助。”小天狼星懒洋洋地说道。

“我一开始就没指望你的脑子能理解，布莱克。”斯内普冷冷回敬。

麦格教授重重咳了两声，于是小天狼星只是发出了冷哼没再开口。

【眼前的情景消失了，没等哈利反应过来，周围完全变了样儿。

他现在是在一片小树林里。他看见一条阳光下的小河在树丛间流过，波光粼粼，树荫洒下一片墨绿色的清凉。两个孩子盘着腿，面对面地坐在地上。斯内普已经脱去了外衣，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件古怪的孕妇服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斯内普开始对救世主那细致无比的观察力感到厌烦，但这种情感其实在德拉科刚读出那个标题时就已经达到了顶峰，再怎么叠加也不会让心情有本质变化。

【“……如果你在校外施魔法，魔法部就会惩罚你，你会收到信的。”

“可是我在校外施过魔法呀！”

“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没有魔杖呢。小孩子控制不住自己，他们不管。一旦到了十一岁，”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们开始训练你，那时你就得小心点儿了。”】

“啊呀，这就坐在一起说话啦。”唐克斯嘴比脑子更快，说出口想再转弯已经来不及，于是掩耳盗铃般捂了下嘴。

“所以，他跟你妈妈成了朋友？”罗恩压低声音，尽量不去看桌角斯内普形状的阴云，“这听起来真怪，是不，我从没有把他们联系起来过。”

哈利不清楚这是否可以概括为朋友，虽然目前仅看到了两段记忆，但从斯内普的视角，那种感情要更加浓烈，并不像是对友情的渴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莉莉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空中快速地旋转，哈利知道她在想象树枝后面飘出火星。然后她扔掉树枝，冲着男孩探身说道：“这是真的，对吗？不是开玩笑？佩妮说你在骗我。佩妮说根本没有什么霍格沃茨。这是真的，对吗？”】

又一次，哈利心里默默补充，佩妮姨妈大概在这时对魔法的厌恶就逐渐根深蒂固，她在极力反驳妹妹口中关于魔法的一切。

【“对我们来说是真的，”斯内普说，“对她来说不是。我们会收到信的，你和我。”

“真的？”莉莉轻声问。

“千真万确。”斯内普说，他虽然头发参差不齐，衣服稀奇古怪，但坐在她面前却显得别有一番气派，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如果忽略这两个人的名字，这段场景还挺美好的。”罗恩又嘟囔起来，弗雷德向他投去赞同的眼神。

哈利心念微动，斯内普对那种充满希冀的向往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太明白那种心情了，霍格沃茨，魔法世界，像是一双能够将他拖离糟糕环境的大手，从此他不再需要困囿在碗柜，猫头鹰带来的羊皮纸背后是崭新的生活。

【“信真的是由猫头鹰送来？”莉莉小声问。

“一般来说是这样，”斯内普说，“但你是麻瓜出身，所以学校会派人来向你父母解释一下。”】

“哦，说到这个，我爸爸告诉我他的一位同学的父母，在学校老师登门拜访的时候把他当成骗子打了出去。”唐克斯说到这笑起来，“闹了很大一场乌龙才解释明白。”

“偶尔会遇到这样的事。”邓布利多说，“平均每位派到麻瓜小巫师家庭的老师都会得到‘骗子’，‘变戏法的’之类的称号。”

“这可真是一份不容易的工作。”罗恩相当诚恳地说道。

哈利不由得猜想如果达利成为巫师，那么登门拜访的人会遭遇什么，大概率是他曾经尝过的洗洁精味的平底锅吧。

【“麻瓜出身会有什么不同吗？”】

深呼吸，周围响起好几重的深呼吸声音，就连哈利也被弄得紧张起来，可如果斯内普给出一个令人失望的回答，未来会对他父亲更有利才对。

相比较而言，小天狼星完全是看好戏的态度，“致命的问题啊，对斯莱特林来说。”

斯内普没回答他，也可能是他的好学生德拉科这会念得太快了。

【斯内普迟疑着，他的黑眼睛在绿荫下显得很热切，看着莉莉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头深红色的头发。

“不会，”他说，“不会有什么不同。”

“太好了。”莉莉说，松了口气。显然她一直在为此担心。】

“啊，谢天谢地。”雷古勒斯说，“你变得善解人意一点了。”

小天狼星倒是完全没想到斯内普会这样回答，用诧异的目光扫了他两眼，“我还以为这段记忆也要到此结束了呢。”

“真是让你失望了。”斯内普咬着牙回道。

如果愤怒有实质，斯内普应该会像火球龙一样吐出一个大球把面前的所有人烧光。但很遗憾他不是，吐火球这种魔法也不在巫师的法术范畴内，所以他只能继续忍耐着，听着这帮人聚在一起对于他情感与言语风格的评点。

【“你会变许多魔法，”斯内普说，“我看见了。我一直在偷看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莉莉没有听他说，而是四肢伸开躺在铺满绿叶的地上，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斯内普渴慕地望着她，就像游戏场上望着她时一样。】

这下再迟钝的人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如果说前面的对话还可以勉强解释为少年友情，这段从斯内普视角的描写则是完全将这种爱慕赤裸裸揭示在了大家眼前，那些哈利不愿去思考的谜团此刻有了合适的答案，尽管这答案依旧让人难以置信。

小天狼星抱着手臂沉默着，斯内普对莉莉的感情在学校时并不难被看出来，尤其是詹姆追求莉莉的时候，但他从不知道这种感情始于这么早的时刻。这种渴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延续到了霍格沃茨，也许更久些，直到他把灵魂献给了伏地魔，将那个预言和盘托出。一想到这他不由得又恼火起来，莉莉不会知道此刻身旁的男孩会在十几年后害得她家破人亡，让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没了父母。

好几个人应该都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这尴尬的气氛实在难以用别的话题转移，更不可能顺着讨论斯内普的感情问题，哈利看到麦格教授的嘴几次张合，又半个字都没吐出来。唐克斯在一旁尴尬的笑着，卢平脸部肌肉有点僵硬，他试图去与小天狼星对视，但后者没给他任何回应。

“我认为，”斯内普深吸一口气，他应该忍耐到了极点，“事已至此我并不很需要坐在这，我可以离开，等到你们读完这一章。”

“不，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摇摇头，他的胳膊微微动了动，非常巧妙地压住了身旁人的袖子，好像怕他下一秒就掀桌子走人一样，“虽然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你需要在这，我刚刚说过了，记忆里面会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斯内普闭了下眼睛，似乎在平复心情，又或者是衡量让所有人听自己的感情生活和永久被邓布利多蒙在鼓里哪个更痛苦，几分钟后他狠狠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你惯会这样，”他压低声音对邓布利多说道，“希望你那保守到最后的秘密不是什么隐形鱼饵，回去后，我再不会充当你和波特之间的传声筒。”

“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说完就示意德拉科继续念下去。

【“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啦？”莉莉问。

斯内普微微蹙起了眉头。

“还好。”他说。

“他们不吵了？”

“噢，还吵，”斯内普说，一边抓起一把叶子，把它们撕碎了，但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但不会太久了，我就要走了。”】

哈利回想了起上一本书的内容，斯内普的父亲是麻瓜，他和伏地魔有着相似的家庭结构，但又相对好一些，至少他的父母都活着，虽然从穿着上能够看出，他们并没有对这个儿子付出多少关心。

“选择和麻瓜结婚的巫师，相当于放弃了巫师身份，在《保密法》的要求下。”麦格教授缓慢地说道，“这几乎是一种牺牲，只有非常爱对方的巫师才会这么做。艾琳——”

“她曾经很爱他，当然。”斯内普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也许后来依旧，至少我父亲无论怎样对她大吼，她都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但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除了毁掉家里的家具。”

“并不是所有一厢情愿的爱都会换来好的结局。”金斯莱长叹一口气，哈利猜他也想到了梅洛普。

【“你爸爸不喜欢魔法？”

“他什么都不太喜欢。”斯内普说。】

“你的父亲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吗？”唐克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认为我和我母亲都不正常。”斯内普说，“当然，他几乎对任何事都感到不快。”

【“西弗勒斯？”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斯内普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小天狼星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起来，他开始感到牙酸了。

【“嗯？”

“再跟我说说摄魂怪的事。”

“你打听它们干什么？”

“如果我在校外使用魔法——”

“不会为了这个把你交给摄魂怪的！摄魂怪是专门对付那些真正干了坏事的人。它们看守巫师监狱——阿兹卡班。你不会进阿兹卡班的，你太——”】

“哦，那可未必。”小天狼星终于找到了点转移话题的机会，“几十年后她儿子可是因为这个理由上了威森加摩。”

“你怎么没说完呀？”前两次正常的对话让唐克斯有了打趣的胆量，但这次她没收到回复。

【他的脸又红了，撕碎了更多的树叶。就在这时，哈利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他转身一看，佩妮躺在一棵树后，脚下没有站稳。】

“天哪。”罗恩惊叫起来，“她一直在偷听吗？”

哈利猛然突然想起什么，五年级的暑假，他把达力搬回来后尽可能向姨妈姨父解释了摄魂怪的事，而佩妮姨妈冲口说出了阿兹卡班监狱，并表示这是从“那可怕的男孩”口中听来。哈利一直以为这男孩指的是他的父亲，可现在看来，这形容的分明是此刻的斯内普，那解释也是斯内普此时说出的，几乎一字不差。

【“佩妮！”莉莉说，声音里透着惊讶和欢迎，可是斯内普跳了起来。

“现在是谁在偷看？”他嚷道，“你想干吗？”】

“好记仇啊。”弗雷德小声吐槽，罗恩笑起来。

雷古勒斯现在一副不忍心再往下听的表情。

【佩妮被发现后惊慌失措，几乎喘不过气来。哈利看出她在绞尽脑汁想说几句伤人的话。

“你倒说说你穿的那是什么？”她指着斯内普的胸口，“你妈妈的衣服？”

咔嚓一声，佩妮头顶上一根树枝突然落了下来。莉莉尖叫一声，树枝砸中了佩妮的肩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哭了起来。】

哈利现在明白斯内普为什么在佩妮姨妈口中是“可怕的男孩”了。对于不会魔法的人来说这经历的确够惊悚和刻骨铭心的。

【“佩妮！”

可是佩妮跑开了。莉莉朝斯内普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