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尽的冰原之上,覆盖着一片密林,从高处望,枝干上冻成霜的雾凇,就像冬日里染白的松针。厚重的白雪覆盖于枝干上,大块大块的雪片从云层上一跃而下,寒风呼啸着,雪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双棕黑色长靴踩上雪层,积雪很厚,没到膝盖,一个穿着袄的男人走在暴风雪中,他怀中抱着只白色的小狼,离居所已经没几步路,但雪势突然增大,让男人行进得极为艰难。
“霍森,我回来了。”推开木门,屋内热哄哄的气息扑面而来,男人抖落身上的白雪,摘下棉帽和手套,抬起手搓了搓冻红的双耳。
“汪。”
躺在壁炉边睡觉的霍森看见男人回来,习以为常地抬起头,敷衍地叫了声。霍森是男人养的猎犬,身形纤细高大,身体被大片雪白的毛发团团围住,最顶上还覆盖着一层淡金色的毛发。
“这次出去我给你捡到个伴,这小东西运气挺好,被埋在雪里出不来,这大冷天,雪真是够厚的,不然小家伙就没命了。”男人把藏在衣领中紧闭着眼的小家伙放到地毯上,正对着燃烧的火炉。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狼,瑟缩成一团,男人推测这只幼狼出生不到三个月,应该还没断奶,幸好命够硬,虽遇上了暴风雪,但厚重的雪层也给小家伙盖上了一层保温罩,男人踩中小狼的尾巴时候,还有气。
霍森闻见狼味,面色一变。
它是一只猎狼犬,对狼的气味尤其敏锐,现在狼崽子被放在地面上,霍森看清了狼崽模样后,更是沉下脸,站起身对着地上的小白狼龇牙,狂吠不止。
男人急忙扑上去抱住霍森的脖子,进行安抚,他挡在一狼一狗中间,安慰道。
“别凶,我认得是狼,这不是改行了?”
男人的爷爷就是个猎户,到了他这辈,还养了一窝猎狼犬,他靠着一把土枪,还真猎成过不少狼。
但近两年,野狼的踪迹越来越少,山里的野味也不给猎了,他就改行做了护林员。
“知道是狼你还带回来?”霍森不解地又叫了两声,霍森是一名熟练的猎手,要不是男人拦着,它已经扑上去咬死了地上的小狼,人狗语言不通,但男人却明白霍森的意思。
“这小东西怪可怜的,你也没个伴,就给你玩了,等大些,再丢回林子里去。”
霍森摇着的尾巴顿时僵硬下来,它不可思议地看看小狼,又看看男人,然后背对着护林员,露出了自己尾巴底下藏着的两个蛋蛋。
老子是公的!不会带崽!
“啧……不是母狼,公的。”男人显然会错意,他掀开小白狼的尾巴,给霍森展示了白狼的性别,“不然给你做童养媳也不是不行。”
“汪……?”
霍森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狗眼,听清男人的话以后果断扭过狗脸,它对其他雄性生物的蛋蛋不感兴趣。
还有,它一只狗也很好,不需要多一个吃白食的仇家。
“霍森真乖,我就知道你也舍不得这小东西死在外面。”见自家猎犬沉默,男人蹲下摸了摸霍森的狗头,单方面敲定,把小狼崽列入新的家庭成员名单。
“汪汪汪!汪呜——”这小狼从哪来的送回哪去,我不搭理!
屋内犬吠不止,男人就当没听见霍森的抗议,自顾自把快冻僵小狼崽放在了最暖和的火炉前,睡的还是霍森的狗窝。
小狼崽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屋外零下的极寒,对于一只没断奶的幼崽来说,确实难熬,这小家伙是生生被冻晕了过去。
见事情没有回转余地,霍森板着脸,也趴在壁炉前,目光不善地盯着睡在自己窝里的小白狼。小狼崽先前被男人捂了一路,身体的回暖早已让它的呼吸平稳下来,现在只要能醒过来,就算挺过去了。
小白狼毫无防备,紧闭着眼,把尾巴抱在爪子中间,蜷缩成一团,像糯米团子似的。
霍森僵硬地别过狗头,不再去看这团糯米团。
幼崽,真是拥有奇妙魅力的生物,只是睡觉,就能让其他生物产生怜悯的情绪,霍森确实在这团糯米糍身上看见了几分可怜。
但……狼崽子可怜和它一只狗有什么关系?
霍森年幼的时候,后腿曾被一只灰狼咬穿,要不是救治得当,它现在就该是跛子了,所以,后来再闻见狼的味道,霍森都只觉得牙痒。
它是猎狼犬,生来就和这片雪原的野狼群,有着刻进血脉的深仇大恨。
睡在狗窝里的深仇大恨突然动了一下,先是耳朵抖了抖,接着,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起来。
“汪汪!”霍森推了推抽搐的狼崽子,狗爪才碰到白色的狼毛,小狼崽抽搐更厉害了,霍森朝着厨房高声叫了两声,没瞧见男人出来,直接跑进厨房去拉扯男人的裤脚。
你带回来的小白眼狼在抽,别是得了什么传染狗的绝症!
听见动静,男人急急忙忙赶来,仔细检查过后,他轻轻拍了拍霍森的脑袋,无奈笑道:“你离远点它就好了,这小东西,被你吓成这样……”
霍森歪歪狗头:“……?”
感觉自己还算和善的猎犬霍森,不认同男人的说法,它把目光转向睡在自己窝里的小狼崽,发现那小白狼已经睁开了双眼,眼睛湿漉漉的,像含了一汪水。
糟糕……还真被吓哭了。
“别哭了,我不吃狼。”霍森干巴巴安慰,它没带过幼崽,更不知道这种看起来才睁眼不久的,没断奶小狼应该怎么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