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易惊恐到失态,连滚带爬地跑下去,待到与一楼客厅里的阮宇遗像再次面面相对,刚才那种沉静缅怀的姿态早已被狼狈不堪取代,她如同惊弓之鸟,对着自己亲生儿子的照片,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逃离空荡荡的宅子,许梦易顶着惨白的一张脸骂骂咧咧:“肯定是阮建则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搞的鬼!阿桃和阮岘两个小王八蛋没这个胆子,肯定是阮建则把他们藏起来了!”
他想做什么?断她的财路吗?还是用当年那些事威胁她净身出户,独占所有资产?!
她许梦易居然失败至此,在这么个窝囊废手里重蹈覆辙?不可能!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暴怒瞬间冲淡了恐惧,许梦易咬牙切齿,决定去中心台在郊外的录制大厅找阮建则算账。
阮建则的行踪尽在她的掌握,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否则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转移了阿桃和阮岘。
想到这里,许梦易一个电话拨给雇佣监视阮建则的人。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是她疏忽了,不该将酬劳一笔付给对方,一下子喂得太饱,这人见了大鱼便两头捞好处,肯定也从阮建则那里拿了钱,彻底跑路了。
*
许梦易猜得不错,阮建则那天才带走阿桃就收到了威胁信息,为了瞒住许梦易,也为了出一口被控制的恶气,他花了一大笔钱摆平了那个人。
以为许梦易和她新勾搭的小相好能在国外浪个一年半载,阮建则这段时间的状态很是安稳平和,猛然见到笑眯眯来探班的许梦易,他才发觉自己最近太过放肆,一时慌乱得头顶直冒汗。
借着探班名义过来的许梦易完全是个贤内助的模样,给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分了咖啡和水果,笑着挽住阮建则的手臂:“感谢各位提携我爱人,我们有些话要说,各位先歇歇。”
两人进了阮建则的休息室。
来的路上,怒火已经化为理智,许梦易没有开门见山地追问,而是找了个借口:“最近见过刘大有吗?我派去盯着他的人把人给跟丢了。”
阮建则心里松了半口气,小心翼翼地应付说:“这也不值得你大老远回国啊,我再雇几个人去找就行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消消气,消消气。”
“哼。”许梦易挑眉,不认同他这番言论似的,眉头微蹙,“他别是躲起来伺机而动,又要找阿桃的麻烦,我别的不怕,就怕阿桃心软,着了他的道儿。”
对她的担忧心知肚明,阮建则果然也跟着担心起来。他最近忙着录制新节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看过阿桃,不过他请了人按时给那臭丫头送饭,应该饿不死。
阮建则稍微镇定下来,哄了许梦易两句,半真半假地将她劝回了家。
只不过,许梦易走了,她的话却老是在他耳边打转。阮建则生怕刘大有真的找到阿桃,这父女俩如果突然一条心,那他和许梦易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天可怜见的,他只是想通过教训阿桃出出气,可没想真的断了自己后半生的好日子。
惴惴不安地录完节目,阮建则不顾已近午夜,开车直奔那处藏匿了阿桃的拆迁房。
越往郊区,路灯越少,黑暗逐渐淹没车辆的影子,阮建则聚精会神地开车,没有注意到后面跟着一辆没有开大灯的汽车。
终于顶着夜色和大风开到拆迁区里,阮建则推开车门,在两束车前灯的亮光里,傻了眼。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片曾经写了“拆”字的待拆房,居然全部被爆破成了废墟。断掉的砖瓦和铁筋一堆堆地支楞着,如同一座座坟墓,在初冬的冷风里发出呜呜哀鸣。
阮建则迷茫地站了片刻,突然发了疯一样,顺着记忆中的位置跑到最西边那户人家前。一座不算低矮的破石烂瓦堆在一起,哪里还有房子的影子?
“……完了,”阮建则失魂落魄地跌坐到地上,捂住被冷风吹得生疼的头,念叨起来,“完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呜呜呜,我活不成了……”
他还没发完疯,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阮建则听到了许梦易的怒吼声。
“阮建则!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许梦易还是那身衣服,她根本就没有回家,而是一直等在录制中心外面。
她太了解阮建则了,这个胆小如鼠的男人听到她那番话,肯定会忍不住确认阿桃还在不在自己掌控中。
来的路上,开车跟在阮建则后面,眼见着进入郊区,她的不安逐渐化为焦躁。如果阮建则接着开下去,进入哪个村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跟着开下去。
毕竟,农村是她这辈子最痛恨、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好在阮建则停在了城乡结合部,不过这处废墟让她产生了更不好的预感。
“阿桃呢,你把阿桃藏哪儿了?!”
阮建则已经勉力站起来,突然的惊吓令他从声音到四肢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不是我藏起来的……”冷风吹过发热的大脑,他强迫自己找回一丝镇定,七扯八扯,试图自圆其说,“是我隐瞒了你,其实阿桃失踪了,我也在找她,刚才有人打电话说阿桃晚上在这里出现过,我怕你担心,也想早点儿找到她,紧赶慢赶地就过来了。”
谎话说得够流畅,阮建则自己都相信了这番说辞,许梦易一时分辨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两人总不能在冷风里耗着,许梦易揪着阮建则上了车,冷飕飕地提醒他:“你说的最好是真话,让我知道阿桃被你藏起来,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阮建则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抖着手将暖风开到最大,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小声回道:“怎么会呢,我藏她干什么,真是她自己走的,不信你去问阮岘。”
对了,不见了的还有阮岘。
想起阮岘,许梦易怨气冲天。天知道,她压根儿不在意他的去处,但是一想到国外等着她养的小相好和已经没多少画作可供出售的新画廊,她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追究起来。
“我可去了老宅,他不在那里,阿桃你看不住,阮岘那个废物你也敢给我搞丢?!”
阮建则怕她发起疯来真要了他的命,赶紧将阮岘这段时间走了大运,被霍诤行安置在疗养院的事情如实汇报。
他越说越忘了恐惧,甚至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自得。
“要我说运气这回事儿真是难捉摸,谁能想到我的傻儿子不仅会画画,还能跟霍家搭上关系呢?你别说嘿,有了霍家的人脉,中心台里里外外对我那是服服帖帖,不吹牛地讲哈,以后中心台的节目我是想上就上,谁叫我儿子有本事呢哈哈哈!”
他因为阮岘的存在而得意的样子就像一根刺,刺中许梦易的死穴。许梦易怒火中烧,抬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汽车急刹,猛地停在马路中间。
阮建则忍了忍剧痛和惊骇,内心骂了个天翻地覆,嘴上却老老实实。缓了缓,他再次踩下油门,汽车继续行驶。
“谁打谁手疼。”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微弱声音,嘀咕了一句。